目前分類:死神事務所-獵夢人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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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雙諜

  「加入我們?什麼意思?」當初差點踢死阿光但很遺憾沒踢成的使徒,面對平平這般突然的提議,疑惑地反問道。而平平只是微微傾斜脖子,水汪汪睜大眼一臉無辜地說:「呢,你們有個伙伴輸給我了呀,電視上面壞人都說打敗了誰就可以取代他不是嗎?所以我應該有資格加入你們吧?我想當使徒很久了耶!可以嗎可以嗎?」

  接著,現場沈寂了一小段時間。
  傻眼、錯愕,還有思考著他到底在想什麼。

  「在拖延時間嗎?」
  許多人的心中,冒出了這個假設,包括阿光。

  「那個笨蛋……」「有趣的小鬼。」「主人,您的意思?」
  而正當此起彼落的細語開始瀰漫之前,平平很快地補上了一句話:「呢!為了展現我的誠意,我先來破除這個封鎖的刻印吧!」

  接著,他揮舞手上那把劍,然後迅速且伶俐地刺向自己身後,閃爍的光影停駐在阿光的手臂,雖然劍端旁畫出的那道傷痕很快地癒和了,但已滲出的鮮血正在鋒口緩緩流動著。

  「有這把劍,還有這傢伙的血,就可以破除刻印喲。」接著,平平邊揮著染血的劍,邊燦爛地笑道。

  「搞……搞什麼鬼?有這麼回事?那是哪來的什麼劍啊?屁啦!根本沒有這個設定對吧!這怎麼看都跟作者官網上的設定集矛盾啊!」阿光心裡嘀咕著,恐怕是現場最困惑的人了,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也清楚地知道平平和讀者們都知道,只有阿光自己可以輕易破除那道刻印,不管是誰想要硬來,都得花上相當的時間。

  所以,平平的意思是作秀給那些人看?讓他們相信自己是真的要加入對方?

  「那是什麼劍?你該不會想趁機攻擊主人吧?」其中一個因為戲份可能不會太多所以不多著墨的使徒問道。

  「那是一把從15世紀就開始獵殺吸血鬼的家族,所創造出來的聖劍;就某方面來說可以斬斷陣的連結,所以破除刻印是有可能的。」另一個戲份比較多還有名字的使徒阿典很快地回話了,在這一瞬間,平平心裡的某個假設有了明確的答案。

  有了方向,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應變,唯一的問題,就是旁邊那個傻子會不會做了什麼舉動壞事。

  「等一等啊!能不能給點更多提示啊!」沒錯,那個狀況外的慌了,他不能確定平平這時候要自己配合什麼,真要解除刻印嗎?還是他會快狠準的將受印者砍成屍體?平平說話的語氣沒有透露出絲毫線索,因為這戲演的太逼真了!因此,阿光只能在心中不斷著急著。

  「那你來試試吧。」有了阿典的背書,小雅身體裡的那個人很快地說道。

  「等等!主人!不能這麼輕易相信他!」「主人,這太危險……」
  「我沒脆弱到會被一把破銅爛鐵弄傷。」一旁的使徒們焦躁起來,但小雅迅速地打斷所有的話。

  「等等!平平!你這麼做,我們所有的辛苦就都白費了!」眼看疑似就要輪到自己配合破除刻印的戲份,阿光情急之下只得隨口吼出一句,但與其說是試探,這完全只是複製電影對白的東西,根本就讓人無從回答起。

  「吵!吵死了!」所以,平平冷眼瞪向阿光,然後用非常的速度一腳踢去,讓他撞上茶几旁仍插著電的PS主機;整台主機被撞爛,裡頭的遊戲片飛了出來,上頭的記憶卡也斷成兩截。

  「我可以開始了嗎?」然後,平平轉回頭,繼續用燦爛的笑容面對眾人。

  「不行!」其他人還沒有回應,阿光便咬牙切齒的吼道:「我們,可是伙伴啊!你知道伙伴是什麼意思嗎?」

  「如果,你今天要背叛老大的話,如果你真的要背叛大家的話……」

  「我,身為伙伴的我,一定要……一定要跟你一起背叛的啊!」阿光跪在地上,對著小雅磕頭道:「也讓我加入吧!雖然我看起來很遜,但我會努力的!」

  小柳站在一旁看著這些鬧劇,試圖想要多拼湊些線索;這個小男孩和這個看起來像是不良少年的笨蛋,是和小雅那群人敵對的嗎?所以和當時要救自己出去的人是一起的嗎?他們各自有什麼樣的目的?那現在這些舉動,是為了什麼?如果說是拖延時間的話,難道,是要讓她可以逃離這個地方嗎?

  「小柳!快離開這裡!快跑!」先前阿光的聲音,又浮現在她腦中。「如果妳成功逃出去的話,就努力的跑!離開這個地方!越遠越好!我的伙伴們一定會來幫助妳!在那之前,請妳離這些人遠一點……加油……」然後是那個陌生女孩的聲音。

  雖然這樣的推斷給了她更多的把握,但她心中仍是做出了相反的決定。

  「我不會逃的。」於是,小柳的聲音,劃破了下跪阿光所帶來的一片寂靜,她走到了小雅的面前,看著她那陌生的眼神,然後堅定地說:「要走,我要帶小雅一起走,不然我就要留下來。」

  「嘻嘻嘻,呵呵呵,哈哈哈哈!」「真是可憐的孩子啊。」「因為友情嗎?」「妳知道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嗎?因為妳的朋友背叛妳啊!」此起彼落的聲音傳了過來,小雅以外的人們在鼓動著。

  「為什麼呢?因為她是妳的好朋友?」
  「對。」
  「妳知道嗎,她為了自己不要再作惡夢,選了妳當祭品喔!她犧牲妳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安樂,這算得上朋友嗎?」

  「妳不懂什麼是友情吧?」小柳冷笑一聲:「朋友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會站在身旁的人。小雅會這麼想,就是因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需要我!」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不知道為什麼要佔據小雅的身體;為什麼一定要選小雅?選那個什麼都不會的笨蛋能做什麼?有辦法的話就用我的身體吧!」

  「讓小雅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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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背叛的人

  對平平來說,這是非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想用的一招。
  畢竟除了被某人嘲笑的面子問題外,還有許多日後將積欠的麻煩──這都是他非常討厭的。

  但在各方情報不足、面對特別敵人的前提下,為了避免更多的節外生枝,他還是下了這個決定。

  於是,在偽裝成自殺倒下之前,就將平常已準備好的訊息搭配上預設群組,如此把手機簡訊發送的過程跑完,只欠關鍵的送出而已;然後在迴廊解除後,確認對方開始行動的一瞬間,按下那個鍵。

  「啪!」平平被巨大的力道狠狠丟出窗外,落在外邊的操場上;雖然全身碎裂的骨骼不可能在一時復原,但這精準的時間差對不至於讓對方有機會補上追擊。

  而遙遠的許多地方,櫃臺前、休息室、或自己家,許多女孩子們在聽到簡訊鈴聲後看到那段驚心動魄的文字:「姊姊救命喔,有妖怪欺負我>_<」

  所有人,毫不猶豫的、無視事務所規範的開門飛奔而來,於是,就是這樣的結果。

  原本窩藏在小蒨體內,積蓄了好陣子,準備一拳將平平肉體完全擊斃的使徒,被突如其來的一腳踢飛開;轉個身子穩住後,定神一看,除了施暴的傢伙之外,又陸陸續續出現了許多人。

  「幹哪來的死妖怪?竟敢欺負我家平平?」
  「死賤人,什麼叫做妳家?看到制服沒有?平平是我家的!相裝熟也先把那噁爛的白西裝燒了吧?」
  「吵死了,死三八們滾一旁吵架去,老娘是來救人的;平平一定很痛呴,嗚嗚姊姊給你呼呼!」

  來自全台各方,分別隸屬123事業部,27名特務死神;即將展開的不是決鬥,而是屠殺。

  當然,不是因為頁數不足要節省篇幅,而是這場愛的屠殺真的沒有持續太久;小蒨在幾乎沒有登場的情況下被制伏,裡頭的使徒也被抽出來逮捕歸案;而平平裝完可愛後,送別幾個特務,然後連忙帶著第二事業部的同事們回到教室,準備進行諸如消除記憶的善後。

  教室現場,那些原本擠在窗戶旁,看著平平和小蒨這番不可思議行徑的孩子們仍在一臉錯愕,只有社會老師疑似比較清楚狀況:也就是自己完全不清楚狀況。

  「妳們……都是?」然後,看著一群全部紅眼虎牙疑似吸血鬼的年輕女孩湧了進來,社會老師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有意識到的是自己和學生們會不會變成晚餐,但看到平平安然無恙時卻又鬆了一口氣。

  「不用怕,妳們會忘了這些惡夢的,平平對不對。」
  「老太婆閃遠點,平平是我的。」
  「咦,這個項鍊?妳是獵人的後代啊?」
  「唷,還有人活著呀?老大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看著大家圍住社會老師,平平連忙出聲:「姊姊~姊姊,我需要社會老師當我的線人,麻煩妳們不要進行靈魂鎖,我會馬上提交申請書的!」

  「線人?」社會老師反問道。

  「啊,老師,平平可不可以再找時間跟妳解釋?因為平平還要去救人!」平平眨著眼睛對社會老師說:「還有,老師,這把劍,可以借平平嗎?」

  在處理完所有的後續後,平平立即帶了幾個人趕到阿光所在的位置;但那是一座森林,現場除了掉在地上的手機、碎裂的屍骸和兩名仍在迷離狀態的遊魂之外,什麼都沒有。

  不,還有一個味道,但不是妖怪,是精?

  「你們是來,幫那個年輕人善後的嗎?」同一時間,四周傳來這個聲音。

  於是平平用幾秒時間瞭解這邊發生過的狀況,當然,不是因為頁數不足要節省篇幅,而是他智商高理解很快;接著,他一邊託請同事遷魂,一邊交代各種緊急應變後,火速趕回了藏匿祭品的位置──也就是阿光和自己的住處。

  「呢,剛剛在教室裡耗太久了,希望那個笨蛋沒出事。」而趕回來的一瞬間,正看到一名使徒卯足了勁朝阿光踢過去;平平毫不猶豫地撞了過去,然後使用社會老師那把家傳的寶劍將牽連的陣切開。

  「呢,果然七個使徒全來了,看來我們好像投降比較快?」看了看現場,平平自嘲的笑了一下;扣除自己出絕招幹掉的那位,這裡還有六個使徒,如果是照原本的計畫,根本不可能有勝算;就算以新的戰略面對這麼多使徒,即使會獲勝,恐怕也會犧牲慘重。

  該怎麼辦?有沒有什麼辦法?

  「平平!快帶她離開!」此時,阿光看到平平趕了回來,連忙大喊。
  「哼,你以為有可能離開嗎?」其中一個使徒笑道。

  「呢,你誤會了,其實我覺得你們的理念很不錯,我可以加入你們嗎?」面對這威脅,平平只是笑著舉手問道。

  聽到這句話,面無表情的阿典在心底笑了出來。
  計畫到目前為止都非常的順利,受印者也成功的解放出來,在那個叫做小雅的少女身體裡。

  然後,再過不久,其餘的死神也會趕到了吧。
  雖然會犧牲很多伙伴,但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這時,阿典腦海裡浮現那兩個女孩的笑容。
  「只有這個辦法能救妳學長和其他人,妳們願意犧牲自己嗎?」
  「我願意。」「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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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降臨前的最後一個夜晚

  雖然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攻勢,也不知道這樣的舉動能有多少效果,但迴廊解除的瞬間,阿光毫不猶豫,立即張開雙臂護住躺在地上的倆人;然後他準備將剩餘的魘全部施放,在自己後方製作一個緩衝的護盾。

  在觀察到對方的舉動前,至少先保護好她們;畢竟自己也算是半個不死身,沒有陣,就算是靠體技肉搏也不至於毫無勝算。

  所以胸膛被穿透,鮮血再一次噴射開的時候,他只能看著前方錯愕。

  那是兩根佈滿銳利尖刺的荊棘,從學妹和小米的胸口射出;因為毫無預警會從這方向攻擊,所以不偏不倚的刺穿了阿光的心臟。

  分不清是她們或者自己的血,分不清是真的心痛還是其他理由;朦朧間只能聽到一句話。

  「學長,對不起……」

  所以說,就算是自己不衝動,讓報應者治好倆人,也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因為埋藏在倆人體內的種子,是事先計畫好的另一個暗器。

  「我不會讓妳們死的。」阿光忍住胸口的絞痛,一口氣將所有的魘集中到雙手;但當他準備貼近倆人傷口的時候,更多的荊棘從她們身體內爆射開來;力道之猛,將阿光遠遠的彈開。

  然後,阿光就被無數的荊棘刺穿,固定在半空中。

  除了身上的血液、僅存那一點夢魘不斷流失外,還有某種東西源源不止地被抽離;但這都是其次,看著下方荊棘的源頭,她們倆散落四處支離破碎的屍骸,完全和過去的那些影像重疊。

  為什麼會重演這樣的事?
  為什麼?
  到底又是哪裡做錯了?
  為什麼會這樣?

  許許多多的畫面和對話在腦中穿梭。雖然提前結束性命的冤魂在事務所安排之下也能勉強善後,但除了難以面對之外,還有更殘酷的事實:這再次證明了自己是個無力的廢物。

  連周遭的人都無法保護的廢物。

  「學長救命喔,這次是真的鬧鬼啦,你不來救我喔?」「嗚嗚!我的腳,好痛!還有我的頭髮!」「阿光,對不起,都是我們拖累你的……」「阿光不要管我們,連我們和這該死的妖怪一起解決吧!」「學長,你不用管我們。」「沒有,只是覺得,學長可不可以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有些過去的熟悉臉孔和聲音,和她們串連在一起,不斷在腦海裡重播著。

  「原本是要讓你死的,不過計畫有點改變。」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傳來一個聲音。

  接著,荊棘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手從後方提住了自己的脖子。
  就是那個妖怪嗎?不,這氣味,這感覺……
  是使徒。

  「要殺我就殺我,幹嘛拖她們兩個下水?」雖然即將喪失意志,雖然有許多超出預期的意外,阿光仍是竭力嘶吼著。

  「放心,該補償的我都做了,她們會為自己的犧牲感到榮幸的。」對方這麼說著,然後眼前一黑,接著是穿過門的感覺,阿光被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熟悉的地板,是自己和平平租的公寓。

  怎麼會帶自己回來這裡?
  於是另一個不好的預感再度席捲而來。

  勉強睜開眼的他,不但看到客廳底端兩個頻死的伙伴,也看到使徒們正在破解刻印的儀式;還有大門邊,那個應該在其他地方被保護著的高中女生小柳。

  她怎麼會在這裡?
  而且,連同抓自己過來的傢伙,竟然有六個使徒?
  怎麼可能?如果是計畫中假設的極限——頂多三個使徒,或許還有應付的可能;可是,那個受印者的使徒竟然全部都在?

  一種全盤皆輸的崩潰。

  「我們沒有多餘的時間跟你玩遊戲,麻煩你把鎖解開吧。」身後那個人踩在自己的肚子上,笑著說。

  「小柳!快離開這裡!快跑!」阿光已經沒有任何思考的機會,也不知道能做什麼掙扎,他只能在下意識中這麼大吼著。

  但是小柳沒有離開。
  她在阿光撞擊地面的那一瞬間,回過頭,然後看著他。

  雖然陌生但有某種詭異的親切感,加上似曾相識但每回憶起任何片段就會出現記憶破碎的扭曲感;當這些元素混進之前的矛盾和猶豫中,就只有一個結果。

  這個人就是所有問題的答案!不能放著他不管!

  其實對小柳而言,就算是個陌生人,她也會挺身而出幫他一把;即使是充滿疑問與危險的現在,即使不清楚眼前這男生和壓制他的對方是什麼來頭;但毫不猶豫的,小柳轉身衝了回來,奮力推開那男子,擋在阿光的面前。

  「他已經受重傷了!」小柳張開雙手,作勢要擋住。

  男子楞了楞,然後搖搖頭,笑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妳是我們的伙伴。」

  「小……柳?」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小柳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那五人似乎已經完成什麼儀式,全對著自己;而小雅已回復原本的表情,正落著淚看著自己,在她背後則是有許多的黑影和手臂在穿梭著。

  「小雅?」

  「對不起……」
  「生日快樂……」

  話說完的瞬間,那些黑影從她的身邊離開,然後一道紅光從空中打了下來,正中小雅的胸口;接著底下那堆詭異的符號也散發出紅光,似乎在某種節奏下一起共鳴著。

  「還需要祭品,要回到這個世界,還需要三個祭品。」接著,從小雅口中出現一個新的聲音,不是她的聲音,也不是之前那個聲音。

  接著,小柳左胸口一陣濁熱;她低頭一看,胸前有個奇怪的圖騰,同樣發出詭異的紅色光芒。

  「啊……啊……」小柳悲鳴著,以胸口為支點,全身像是被什麼給吸了起來;而另一方,小雅的父母,也是同樣,身上出現烙印,然後被吸引著。

  三個人就這樣被吸到了小雅身邊,和地上的圖騰連在一起。

  「有什麼……封鎖的刻印,快解開它!」小雅再次喊著。
  「解開它!」身後的男子再一次踩住阿光,跟著吼道。

  「我腦袋比較差,要解大概要一年,科科。」阿光笑著說。
  「那就去死吧!」小雅身旁另一個中年男子,衝上前來,朝著阿光用力踢上一腳。

  阿光沒有閉上眼,這腳也沒有落在他身上;瞬間,從另個方向竄出的黑影,將對方撞偏離了一點距離。

  然後白光一閃,牽引著小柳和小雅父母身上的紅光竟被斬斷;沒有被荊棘裹住的小柳,就這樣摔到了地面。

  「呢,果然七個使徒全來了,看來我們好像投降比較快?」來的是一個八歲的小男孩,手上拿著一把底端是十字架項鍊的劍。

  「平平!快帶她離開!」阿光見著這一幕,立即大喊。

  「哼,你以為有可能離開嗎?」其中一個使徒笑道。

  「呢,你誤會了,其實我覺得你們的理念很不錯,我可以加入你們嗎?」面對這威脅,平平只是笑著舉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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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森林裡的悲劇

  「不用擔心,我一定可以把妳們治好的。」雖然阿光這麼笑著對小米和學妹說,但其實他的心裡充滿了不安;雖然有很多個牽絆的理由,但最要緊的,是那個當初傷了她們,然後威脅報應者的妖怪。

  一定還在附近,當初就在自己所能感受的極限範圍之外,默默觀察著,現在則是等待報應與制裁的陣結束之後,再前來輕鬆地補上最後一刀。屆時他出手,就連最好的態勢下,自己和學妹們的處境都會變得非常危險;至於晚上的作戰失敗、全軍覆沒那些就更不用說了。

  該怎麼辦?

  其實最安全的作法、最佳的戰略、最顧全大局的選擇,就是放棄她們兩個;好好保存自己的戰力,在人死後、也就是迴廊解除之後應戰。但是,雖然死亡在阿光來說只是某種業務上的名詞,但對於這兩個剛開始人生不久的小女孩而言,卻是一種殘忍的句點。

  「學長,你不用管我們。」
  也因此,當時她的這一句話,便顯得格外刺耳。

  如果不犧牲她們,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可能有,但是阿光想不到。

  非即時性的佈局和戰略方針,阿光或許可以;但要在最短時間做出適當的犧牲換取最好的優勢,他做不到;總是被情感拘束做出錯誤判斷,而能夠補救自己這個弱點的伙伴,又不在身邊。

  「呢,這樣做看起來損失慘重,但其實是最安全的哩。」
  這時候,如果可以聽到這一句,該有多好?

  到底,該怎麼辦?

  看著阿光的笑容與安慰,小米則開口了:「學長,那個妖怪說,如果要救我們,你就不能去救你喜歡的人了,對嗎?」

  「啊?」阿光楞了一會,這妖怪未免也太八卦了。而且他是怎麼知道的啊?該不會事先翻過人物設定集了吧?

  小米接著問道:「而且你也有可能會死,對嗎?」

  「沒這回事,妖怪說的話能聽嗎?」阿光反駁著,雖然這些東西都是完全命中現況。

  「不會啊學長,我覺得那個妖怪說話很誠懇啊,比你誠實多了。」結果社團學妹馬上抗議了:「你幹嘛不直接說你是收妖的啊,這樣一定會有很多人來入社啊。」

  「我以前挺高調的。」阿光的臉色稍微沈了下來:「叫什麼去了?好像是輕鬆打趴妖魔鬼怪社吧……」

  「一開始所有人都很熱絡的幫我找鬼怪、傳說,確實也有不少是真需要解放的惡夢。」「我們就這樣打響了名號。」「但就是因為這樣……」

  阿光斷斷續續的說了幾句之後,就停下來,不發一語。原本想要吐槽的學妹見他難過樣子,也把話硬生生吞回肚裡,只是問道:「學長,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唸書社團什麼的都只是幌子吧?」

  「死神。」阿光只是簡單回道。

  「引渡亡魂和徘徊人間的夢,調停兩個世界的平衡,是嗎?」小米接著問道。

  「那妖怪跟妳說的?」
  「學長,你會去找那個妖怪報仇嗎?」小米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問著。

  「啊?為什麼這麼問?」
  「沒有,只是覺得,學長可不可以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
  面對小米這句突兀的話,阿光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是基於不同的原因,但這問題他確實不只一次的想過;而每次煩惱之後給自己的答案,就是至今仍會繼續那些矛盾的理由。

  如果放棄的話,如果把一切交給平平他們然後離開的話……
  那要怎麼面對當時因為自己的堅持,而犧牲的伙伴、朋友呢?

  接著,三人寂靜了一段時間,但這樣的沉默並沒有太久;在阿光治好倆人傷口的同時,迴廊即將解除。

  因為所學不是專門治癒的陣,所以大部分的能量都是浪費掉的。
  在這種情況下,要怎麼應付敵人?

  於是,這時,困惑而虛弱的阿光,即將面對森林裡的另一個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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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無法離開的結果

  「小雅!」雖然不知道這樣的呼喚有沒有意義,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有跟自己談判的意願,但小柳仍是大聲喊著;然而,不只是小雅,底下那幾人盡是不為所動毫無反應的兀自站在原地,屋子裡只是自己的回音在飄盪。

  專注於那件類似儀式的事情所以沒聽到嗎?還是完全不打算理睬自己?
  那要大聲些,說點什麼特別的內容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嗎?

  「嘿,妳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正在煩惱該怎麼做時,耳邊傳來個不甚清楚的低語;這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但放眼望去,卻又不像是在場的哪個人所說;整個屋裡,貌似少女的除了自己和小雅,就只剩下那邊倒著的人。難道是她嗎?

  「好,我知道妳聽到了,請妳不要說話,先聽我把話說完,我能說的不多。」聲音再一次傳來,但那女孩只是睜著眼倒在地上,因為距離太遠,無法藉由起伏和呼吸的律動判斷是否活著;但可以肯定的事,話絕對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我的肉體嚴重損毀,短時間無法復原,靈魂也被強制囚禁在裡頭;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在他們破解刻印之前,讓妳離開這裡……我們原先有一段計畫,要救妳和旁邊那對夫婦,但因為很多原因,我們失敗了……對不起,我幫不了妳們,但我仍想嘗試看看,有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如果妳成功逃出去的話,就努力的跑!離開這個地方!越遠越好!我的伙伴們一定會來幫助妳!在那之前,請妳離這些人遠一點……加油……」

  聲音到這裡,就結束了。沒有多解釋什麼,只留下更多的疑問。

  這時,還在納悶與困惑的小柳,身旁已燒了起來,毫無預警地在一瞬間起火。但訝異的時間沒有太久,她便用力展開手臂,將原先緊緊包裹住身體的荊棘撐開;荊棘仍像以往開始收縮,但因為火勢而顯得無力;於是一陣掙扎之後,小柳摔到了地上。

  起身時先將身上殘餘的火花和灰燼拍去,同時她看見了前方的小雅,正兩眼無神地看不知名的遠方。

  與其逃命,更讓小柳在意的,是眼前這個陌生的熟人。

  不能放著她在這裡不管,不能一個人獨自離開。

  可是能夠做什麼?變成怪物之後,不一樣的自己,能不能做什麼?
  似乎不能。因為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那麼,先報警吧?警察總可以處理些什麼吧?至少可以安頓受傷的兩個人和小雅的父母吧?

  她走到茶几旁,準備拿起電話撥110,但手指卻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警察真的能處理這種事吧?會不會反而變成累贅?會不會造成更多的傷亡?正當小柳反覆思考間,有人拍了她的肩膀。

  誰?是自己動作太慢,那些人已經回過神了?還是那女生的伙伴來了?
  但猛一回頭,只看到一顆理髮廳內美容用的假人頭,飄在眼前。

  這?是之前在餐廳旁遇到的那個?是她用額頭敲自己肩膀?

  「沒時間了,快跟我一起走吧!@@」假人頭很緊張地說。

  小柳楞在原地,被許許多多的疑惑包圍;除了一時之間無法意會這頭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飛會說話,也同樣煩惱著之前的問題:真的就這麼丟下小雅和其他人嗎?

  「我知道妳想救妳同學,可是現在不是時候!>_<我們要相信死神大人啊!」假人頭見她猶豫,便更緊張的說道。

  「死神?」小柳反問道。除了吸血鬼、道士、會飛的頭,現在又多了一種小說裡頭才有的新東西,那又是什麼鬼啊?

  「我們先走啦!求求妳!我路上再跟妳解釋T_T」假人頭發現小柳根本無意離開,只得超緊張的勸著。

  見假人頭的語氣越來越催促,小柳只得先跟著離開;畢竟假人頭和那個女生似乎是有計畫的要做些什麼,最重要的,是為了自己和小雅所做的什麼。

  靠近倒在地上那倆人的時候,她多望了一眼;似乎都已經斷氣了,但卻又有某個直覺告訴她,人還活著。

  吸血鬼……不會死嗎?
  小說裡是怎寫的?現實中又是怎麼樣的?

  邊想著,小柳一邊跟著假人頭到了鐵門前,打開準備離去;而就在正要跨出的同時,背後傳來了碰撞聲。

  而當下基於好奇和直覺反應的這一回頭,從此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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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必敗的困境

  幾個小時前。

  客廳裡有三個人,兩個男生正開著電視悠閒地打電玩,女生則是坐在木椅上看書;三人總會不經意地回頭望向房間裡頭昨晚阿光帶回來的那兩個獻祭品,但確認無恙之後就立即回頭繼續自己的事。

  「還有多少人會來?」幾段時間後,女生看完了一本書,走到書架旁放回;然後她歪著頭看了些會,挑出另外一本。

  「連我們和阿光至少十個人吧。」躺在長沙發上而且把腿跨在茶几的男生,一邊猛按手把上的按鍵,邊回道。

  「你也太悠哉了吧?如果對方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我看第一個死的就是你。」女生翻著書走回座位旁。
  「早點來也好,我寧願被打死也不要在這悶死。」另一個坐在地板上盤腿的男生回道,他只是輕鬆地轉著手把,就把猛按的那一個電到崩潰。

  而這個時候,茶几旁的電話響了。

  「……到底要不要接啊?響幾次了啊?」被慘電的問道。
  「搞不好是使徒打電話來問阿光在不在的。」電人的說。
  「嗯,這機率比女孩子找他聊天高出六百倍。」被慘電的說。

  「真討厭。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啊?」女生則是被鈴聲吵到不耐煩,碎碎唸道。

  一段時間過後,來電的那方終於放棄,三人也同時很默契的笑了一下;但過沒幾秒,又傳來手機專屬的訊息聲。

  「你的,先看看吧。」被慘電的按了暫停,將手把放在地上;另一人則是站起身,到旁邊拿起手機。

  「怎麼?有任務?」女生闔起書本,看著皺起眉頭的他問道。
  「沒關係,還早。」臨走前,他回頭問了一下倆人:「我們真的不要報備一下今晚的行動嗎?」

  距離預測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加上所方指定由一人處理的任務通常不用太久便可完成;因此,他們同時回道:「不用。」

  顯然,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因為,隨著時間不斷流逝,卻一直都沒有人回來。
  至此,留下的倆人開始不安,也察覺到有許多危險的狀況。

  之所以會同時找上十個特務死神,是因為對方那受印者使徒的身份;經過眾人的討論,雖然使徒只有一人的可能性很高,但這不代表她沒有其他妖魔鬼怪會來助陣。

  按照過往的經驗,要能夠穩操勝算地壓制住使徒,至少需要三個特務死神;在這情況下,剩餘的人就可以依狀況應付其餘敵人,或給與適時的協助。

  另外,阿光在那兩個祭品的身上加了道封鎖的刻印,即使被意外搶走,也不可能趕在短時間內解開;只要撐過獻祭的廿四小時,儀式就得強迫延遲,如此一來後續的處理自然會簡單許多。

  但所有的游刃有餘都在於當初的那個假設,以及整體計畫順利進行的前提。

  「你那邊有人接嗎?」「沒有。」「阿光和平平?」「一樣……」
  倆人開始焦慮,並各自打手機給約好今晚一起行動的伙伴們,但全部都沒有回應。

  於是他們意會到了一個可能。

  「大家……都被支開了?」男生問道。
  女生沒有回話,只是毫不猶豫地撥回事務所;但這時候的她還不知道,事情遠比想像的嚴重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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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陌生的熟人與陌生的自己

  「小雅?」與其說是看到了熟悉的人,但在瞬間就已經感受到那種陌生感,甚至讓她有一股是不是因為夜盲而認錯人的直覺。

  除了那總不離身的粗框眼鏡拿下,出門必綁的辮子也解開了,穿的不是那些保守的衣服,更明顯的是那張臉;小柳一時間也沒意會到自己已變成吸血鬼這件事,便是慢步走過去觀察,接著也就看見更多的異樣,一些在小說中才會看到的名詞冒上心頭。

  小雅的表情和眼神不像以往那般畏畏縮縮,充滿了某種詭異的自信,而且夾雜著難以敘述的氣息;人也直挺挺的站著,不是過去那念了許多次都改不了的駝背習慣;還有許多種種,若不是這麼熟的朋友,那瞬間一定會以為是外貌相似的不同人。

  除了訝異為什麼會變化這麼多,接著想到就是,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雅身旁那個疑似高中男生的,就是剛剛跟蹤自己的人;所以是小雅要他來跟自己?為什麼?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倆人當面說的嗎?需要這麼迂迴?

  然後是,為什麼沒來學校,為什麼搬家了,跟這個人有關嗎?那現在是想告訴自己始末嗎?最後,小柳才想到,昨晚失去的那些記憶、自己變成這模樣的原因,小雅一定知道些什麼;然後聯想的同時也發現,小雅這些變化,一定跟昨晚的事件有關。

  該怎麼啟口?該先問什麼?小柳猶豫著,不知如何是好。

  反倒是小雅先開口了。
  「呵呵,變成吸血鬼,是什麼感覺?」

  比起造型打扮和神情的變化,比起突兀的問題,這說話的語調更讓小柳震驚,也讓她徹底領悟到一件事。

  這不是小雅。
  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小雅。
  不然是誰?怎麼會變成這樣?

  至於她為什麼要這麼問,該怎麼回答,都不在思考的範圍,小柳只是不斷煩惱著某個疑惑,但不管怎麼提問都非常不妥;許久,橫了心的小柳,只得小心翼翼地說:「昨晚,我……有傷了妳嗎?伯父伯母……沒事吧?」

  聽到這問題,小雅只是楞了半晌,然後笑了。
  「看來被上了靈魂鎖啊,阿典,你能解開嗎?」

  而小雅身邊那個跟蹤的人接著回道。
  「沒辦法,以我的身份不可能學到這種陣。」

  他們在說什麼?

  「老實說,我對妳很有興趣,如果就這樣獻祭掉其實滿可惜的。」
  「妳在說什麼?」
  「真希望時間足夠我來理解妳為什麼是這個小女孩的祭品。」

  這個小女孩?什麼啊?誰啊?難道……是指小雅?

  「……妳是誰?妳把小雅怎麼了?」
  「……在擔心自己前願意先關心別人嗎?真的很可惜啊。」

  「妳想要什麼?妳把我帶來這裡是要我做什麼對不對?我可以配合妳!先放了小雅吧?」

  小雅,或者說控制小雅的某個人,對於小柳的那些問題,都沒有回答的打算,她繼續跟著一旁的人說起話來。

  「另外兩個祭品,確定無法移開嗎?」
  「就我一個人來說……這超過能力之外了。」

  「其餘死神都支開了嗎?」
  「剛剛確認過,除了兩個礙事的,都在計畫之內。」



  又停頓了半晌,小雅接著說道:「雖然很不情願,但時間到了。」

  時間?什麼時間?小柳正想說些什麼,突然驚覺四周冒出一堆荊棘,穿透柏油路面將自己圍了起來;而荊棘上銳利的刺穿透了她的肌膚,將整個人緊緊的裹住。

  刺痛席捲全身,接著,小柳感到一陣噁心,腦門也開始暈眩。
  很快地,除了自己身上那些血味,她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東西。

  再一次有較為清晰的知覺時,已經不知過了多久。
  因為四周沒有光線,所以她什麼也看不見。

  只能聞著空氣中更濃厚的血味,和聽那微弱的對話聲。

  過了不知多久,有人開了燈。
  小柳這才看清周遭的一切。

  這是一個客廳。
  小雅的父母和自己一樣,被荊棘裹覆著,架在空中;小雅,剛剛的男生,還有另外三個人,則是站在一旁;五個人腳下都有奇怪的血紅色符號,然後順著五人的位置再串連成另一個特殊的圖形。

  另一邊的地上,倒著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完全浸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仔細看,那兩個人也是紅色的瞳孔和尖銳的虎牙。

  和自己一樣。

  小柳開始努力串連著各種前因後果的可能,雖然這些發展已經遠遠超過她對世界的理解之外。

  小雅,那個高中生,還有其他三個人,是在進行什麼詭異的儀式嗎?小雅會變成這樣,一定跟著個儀式有關,自己會變成這樣,一定也有關;但其中是怎麼樣的邏輯呢?

  不,比這個更重要的是,照她們之前的對話,所謂的祭品就是自己和小雅父母三人;那這個儀式與祭品,為的是什麼目的,這個目的是小雅希望的嗎?

  為了這個目的,要犧牲親生父母和好朋友,小雅不是這種人啊。
  她到底怎麼了?

  不管怎麼了,一定要阻止她。
  因為小雅一定會後悔!

  小柳開始嘗試著能不能掙脫,畢竟自己擁有不同以往的某種蠻力;但越是嘗試要撐開,那荊棘就越猛烈的收縮,上頭的刺也陷得更深。

  這樣不行,一定得想辦法!
  小柳不斷這麼告訴自己。

  「小雅!」於是她大聲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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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報應者森林

  即使大多數觀眾都比較關心在校園內疑似被霸凌的那位小正太,但很遺憾地,還是得把鏡頭轉到人氣低落的另一邊。

  雖然在對話過程中阿光不斷試圖尋找出對方的蹤跡,但在視覺嗅覺都受限的情況下,顯然只剩下聽力得以判別;而聲音卻又是從四面八方而來,要不是對方正高速移動著,就是四周的森林可能都是她的一部份。

  為了確認是哪一種狀況,阿光站起身,尋找敵人可能的正確位置;或許是看到了這個動作,原先一直掛在樹上的小米突然開口:「學長!你要小心啊!」

  正想找個台詞耍帥,另一旁的學妹也答了腔:「學長拜託打快一點,不要佔太多篇幅,你一登場本作的人氣就暴跌啊!」

  ……這是怎樣?她不是人質嗎?這種連名字都沒有,就算被爆頭觀眾都不會太緊張的角色,是在囂張什麼啊?於是阿光對著她唸道:「幹!我是來救妳的耶?你不能加油嗎?」

  「學長加油!」「好啦好啦!加油!打完記得剔光頭!」
  雖然小米很適時的補上,但學妹的回應更讓阿光傻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意這種約定啊?難道妳們一點都沒有可能會被殺掉的覺悟嗎?

  「我想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同時,那聲音警告著。
  「我想妳搞不清楚,以人質做為談判籌碼必須要的條件。」阿光笑了一聲,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衝到大樹前,再用更快的速度切斷藤蔓,接住掉下來的兩個女孩。

  「學長,你不用管我們……」
  「喂!你害死小米了。」
  就在他正準備輕輕放下兩人的同時,才發現事情的不對勁,兩人的話也讓他意會到這個嚴重性。

  因為鮮血噴射到了阿光身上。
  因為非常確認自己不可能會失手。
  所以這個結果讓阿光非常後悔。

  那藤蔓並不是用來束縛兩人的,而是用來連結大樹和兩人的身體。
  怎麼會這樣?

  「我說過了你不要輕舉妄動。」
  「大姊對不起,我搞錯狀況了,可不可以重來?」

  「你比情報上說得更莽撞,更沒大腦……」
  「對不起啦大姊,因為妳一整回的表現都像是壞人啊……我不知道妳就是報應者……」

  阿光開始回想,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沒在第一時間想到這個可能?因為情報上明確指出是妖怪,但事務所不可能把報應者判定成妖怪,而且報應者不可能主動離開這森林;所以資訊來源有誤?刻意誤導?還有,比情報上更莽撞是什麼意思?那個使徒給她的情報?

  即使假設到這一切計謀都是來自附著在小雅身上的使徒,但無法理解對方為什麼可以這麼明確的針對自己;這兩個學妹、自己衝動的個性,短短不到一天時間,怎麼可能這麼清楚?

  「可惡!」阿光拿出手機,但就如同他突然想到的結果一樣,不可能有訊號。

  因為這裡是惡夢迴廊。
  當報應與制裁的陣啟動,四周就會變成迴廊,直到結束出現之前都不會解除。
  而且不存在特定啟動者,自然沒有殺了誰就可以強制結束這一回事。

  「如果你好好等著,我可以治好她們身上的傷。」報應著說道。
  「這不公平,根本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阿光苦笑了一聲。

  照這情況看來,是使徒或她手下的妖怪把學妹們抓來了這裡;先讓她們重傷,然後要求報應者為她們治療,並為了某個目的開啟這個陣;就結果推回去,這目的顯然是要拖延時間與消耗魘,因為對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一定會出手救她們。

  「可惡!早知道多念點生理學!」阿光不能再猶豫,他將兩手分別貼住學妹們的傷口,然後開始回憶著受損部位的組織應該是什麼樣。

  「你應該知道我就是要趁你替她們療傷的時候把你擊斃吧?」
  「當然知道。」
  「那你……」
  「妳不會這麼做,因為妳只是討厭人類;從妳身上的氣味和這個陣就可以知道,妳不想沾上鮮血;對妳來說,如果主動做出了制裁,就和這些卑鄙的人類沒有兩樣。」

  「……」
  「與其說那位朋友要求妳殺了我,其實是威脅吧?如果我太早活著離開這裡,妳們會被怎麼樣對吧?因為知道妳們的習性不會主動殺生,所以繞這麼多圈子拖延時間。」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在這裡耗到治好她們?」
  「我不知道,但我沒有選擇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我的伙伴。」

  「平平不像我這麼蠢,就算只有他,也可以完成任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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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弱點

  對於特務死神來說,惡夢迴廊通常是最後的手段;即使什麼都不做,只是開來應景吃口冰淇淋,也會大量消耗作為驅動陣的媒介:魘。在耗盡夢魘的情況下,除了體技之外死神可以說是沒有任何的戰鬥能力,所以作為最後一擊或者特殊戰略外,迴廊能不開就是不開。

  當然,也有例外。
  利用迴廊特性所延伸的戰略、或者特殊目的使用。
  現在就是這個狀況。

  時間流逝沒有很久,小無便開始迷惘;雖然殺了你、打死你、去死吧這類的字眼經常從父親口中聽聞,但直到那一天才從他懊悔崩潰的吶喊中知道,這件事是多麼嚴重。

  雖然他開始喊著對不起、原諒我、醒一醒吧之類的字眼,但母親只是倒在血泊裡,沒有回應什麼;這代表著,這是一件連脾氣很好的媽媽都不會原諒的事。

  不肯原諒爸爸,而且連自己也被波及。

  後來爸爸也不見了,輾轉從別人口中知道,他殺了自己;這是什麼意思?小無不知道,他只知道從此以後爸爸媽媽都不再回家了。

  與其說學校是他的一切,不如說班上有些人讓他回想起了媽媽,尤其是社會老師和小蒨;她們看到發呆中的自己,都會微笑著過來問道:「怎麼了?又在想什麼事情呀?」

  小無害怕被冷漠,害怕那種「再也沒有」的感覺,所以總是希望吸引大家的目光;靠著成績,作業,還有各種的小動作;很多人對他感到厭煩,除了社會老師和小蒨。

  但佔有欲開始變得強烈,是平平轉來之後的某一天;小無突然感覺到,大家都不再理會他了,對他和平平一樣的成績、各種譁眾取寵的動作也都毫無反應,就連小蒨和老師也是。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所有的優越感都消失了,眾人的眼光也消失了,就在那個傢伙出現之後。
  原本不是這樣的。
  真想殺了他。
  ……

  而現在願望達成了。
  平平倒在他的眼前,就和那天的媽媽一樣;但小無第一個意會到的不是自己重新得到了什麼,而是失去了一個重要的東西。

  「呢,你好厲害喔,都是第一名耶!」
  「什麼厲害?你也是啊?」
  「對啊,那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哩。」

  好朋友嗎?平平把我當好朋友嗎?

  「如果我死了,你就不會生氣了嗎?」
  「平平不喜歡造成朋友的困擾,所以平平如果消失你就會開心的話,那平平就消失囉。」

  「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不要死好不好?」「不要像爸爸媽媽一樣丟下我啊!」

  小無哭了出來。
  他跪倒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捏著褲子,而眼淚落到了平平身上;褲子下方,腿上那些水泥開始剝落,一片一片地落下。

  束縛著老師與女孩子們的牆壁也開始鬆脫,社會老師先是掙扎一陣,跳下來之後,連忙先衝去接著其他牆壁紛紛掉落的女同學們,接著眾人飛奔到了平平面前。

  「嗚嗚平平流好多血,一定很痛!」「老師平平怎麼了?」「平平我不看卡通了,你快點起來吧!」「老師妳說平平是什麼嘻嘻鬼?是什麼意思啊?」

  這些小朋友和老師、小無不一樣,她們不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只是好奇、擔心的問著;接著虎哥和男同學們也靠了過來,加入無腦提問的行列。社會老師沒有回答她們,只是檢查著平平的瞳孔、脈搏和心跳。

  「平平……」然而,就和傳聞中的一樣,只要爆頭或貫穿心臟,吸血鬼就會斃命;雖然傳說中好像要用木頭還是銀頭比較有效,但可能水泥的效果也一樣吧?

  除了擔心之外,有些人想要責怪小無,沒事幹嘛變成妖怪又害死平平,但話還沒衝出口,就都吞了回去;而男孩子們、小無之前那些怨恨嫉妒與不滿,都不知為何地消失;不完全是因為看到平平變成了這樣,而是這些感覺像是被抽走一樣地消失。

  答案只有在場的一個人知道。

  在這個封閉的迴廊裡頭,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會滯留在這裡,成為惡夢世界的能源;而每一個死神都會配給的魘,則會吸收這些東西,將之儲存下來。

  這就是那個看起來是激萌正太的心機小計謀,一來可以免去發動抽除的陣順便解救眾人,二者又可以大量吸收充斥在迴廊裡的能量。

  第三,可以逼自己出手。
  人就趴在那裡給你砍,得忍住不上前上補刀是很難的事;但這麼大方地吸引你扁他,到底是有其他防備,還是故弄玄虛而已?

  「平平的強項是靈活的戰略頭腦和優越的速度,弱點是他的防禦力太低;只要你能完完全全的擊中他,幾乎可以讓他一招斃命。」情報是這麼說的,顯然那小鬼已經知道對手握有情資,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

  身為誘餌,卻可以把抉擇的困境丟回來,真不簡單。
  所以要對付你,就得把握時機,用最純粹的力量。
  讓你毫無反抗餘地。

  「吭!碰!」
  就在眾人還不及反應的時候,地上的平平已被抓起,然後一拳狠狠打飛;那一瞬間,迴廊解除,平平撞破教室的玻璃,從三樓高的窗外落到外頭操場的地上。

  「這力氣也太大了吧?」平平趴在地上,全身骨頭碎裂,動彈不得。
  正想著,那身影破窗而出,儲存了猛烈的一擊,準備將他的肉體徹底擊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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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選擇

  現場有十多個人,光是後續處理就要花上不少時間,如果拖得更久,牽連進來的還會更多;當然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問題,對於平平而言,讓他頭痛的自然是那個尚未現身的操盤手。

  沒有味道。
  除了無名同學身上那個小妖怪之外,沒有其他氣味。

  這有三種可能,一是那操盤手用了某種方法把自己隱藏起來,二是他用靈魂寄宿的方式躲在某個人體內,三是自己想太多根本沒有小操這個角色。

  基於在做戰術時必須假設最糟糕的情況,平平得先預設對方潛伏在某處伺機而動,那麼接下來所有的一舉一動都必須毫無破綻;畢竟對方顯然握有相當的情報,這甚至可能包括了每個特務的習性和弱點,在這種前提下,以自己的情況,是有可能隨時被偷襲然後擊倒的。

  沒錯,一定是要製造破綻,不然這麼大費周章是要幫忙湊業績買冰淇淋嗎?

  「回到惡夢裡吧。」平平笑著對無名同學說:「這裡不是屬於你的地方哩。」

  「是我的!是我的!大家都是我的!」無名同學簡稱小無,見他靠近便憤怒地說著。

  「那平平呢?平平也是你的嗎?」
  「你不是,你是壞人!你搶走了我喜歡的小蒨……也搶走了社會老師……她們都是我的……嗚嗚……」

  「我沒有搶走她們啊,她們也是很喜歡你啊,而且平平也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嗎?好朋友不會跟你搶東西的啊。」平平繼續靠近。

  「殺了你!殺了你!」小無沒有回話,只是這麼喊著,然後從地板伸出某種不知名的條狀物刺向平平。

  當然,平平只是些微側身,便能邊閃過邊往前走。
  他稍微觀察了一下,小無的雙腳被某種灰色疑似水泥的物質裹覆著,然後延伸到了地板;也就是這些東西變成剛剛刺擊、抓人的條狀物,但不限於從小無腳邊發射,看看被擄住的老師和同學們,彷彿整間教室的水泥都是他的一部份。

  和整間教室融在一起了嗎?
  但因為不熟悉這個能力,或者其他理由,所以一直沒有、或者無法做出複雜的攻擊?
  不過,如果只是小妖怪,應該是做不到和教室合體這點,也不會擁有這麼優勢的能力卻只發出簡單模式的攻擊;所以除了小妖怪之外,小無……被惡夢侵蝕了嗎?這些異象和小妖怪沒有關係嗎?

  可是這裡又不是惡夢迴廊,是現實世界沒錯,狀況也不像是惡夢侵蝕到了現實;所以,最有可能的狀況是,那個小妖怪的能力讓小無的負面情緒具現化成現在的樣子,一種擬似惡夢世界的狀況。

  小無單純的希望可以擁有班上的女同學,以及社會老師,所以將她們囚困了起來;班上其他男生安然無恙,虎哥也是在挑釁之後才被攻擊;自己則是因為讓他不再受到大家歡迎,而成為怨恨的對象。

  不過一般小孩子哪來這麼深的怨念?是壓抑了多久啊?難道學校等於他生命中的一切嗎?

  平平開始煩惱,雖然有許多可以馬上知道答案的方法,但開啟這些陣會耗費不少魘,而且也會處於無法防禦的危險狀態;現在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要拖延時間、消耗體力戰力還是找機會一擊掛掉自己,而每種抉擇都會顧此失彼。

  真是麻煩哩。

  「殺了你!」
  就在小無不專業的攻擊中,下定決心的平平走到了他面前,然後一把握住突刺而來的水泥:「如果我死了,你就不會生氣了嗎?」

  「你去死!你去死!」
  小無並沒有讓其他更多的觸手,我的意思是水泥刺來,只是努力要抽掉被平平拉住的那根;接著平平說道:「平平不喜歡造成朋友的困擾,所以平平如果消失你就會開心的話,那平平就消失囉。」

  說著他將那根水泥觸手往自己胸口一刺。

  接下來的畫面就和電影裡常出現的一樣。
  平平的胸口噴出大量鮮血,連嬌喘一聲都沒有就倒在小無的身上;四周的女孩子們先是沈默了一段時間,然後紛紛開始尖叫起來。

  「哇哇!平平流血了!」「啊啊!會不會死掉啊?」「平平!平平!」

  縮在一團的男生們看傻了眼,虎哥則是不敢置信地不斷後退著;社會老師雖然在傻住的同時想到吸血鬼不死的傳說,但傳說裡面要殺死吸血鬼的方法好像就跟平平做的一樣啊啊啊!就是拿東西貫穿心臟啊啊啊!

  「我……要殺了你……」小無望著倒在身上的平平,口中依舊碎碎唸著同樣的台詞;當然,他根本沒有想過,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自從爸爸失手打死媽媽又自殺之後,小無才開始領會電視上所謂的死是怎麼一回事;雖然具體的意義不明,但至少知道這意味著那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雖然討厭平平,雖然希望他消失,雖然希望他死,不過這些希望也只是幻想而已。

  如果平平真的死了,會怎麼樣?
  不知道。
  所以小無也傻住了,他抖著手,不知道該怎麼扶住不斷滑落的平平。

  所有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平平倒在血泊中,不是不知如何是好,就是無法衝上前做些什麼;當然,他們也沒有發現,教室、窗外的景色,已經起了某種變化。

  除了一個人。
  「果然是心機很重的小鬼。」他回想著情報裡的資料,在心中暗暗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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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重逢

  原先預計搭乘捷運再轉公車過去,但買了墨鏡戴上後卻發現根本什麼也看不見,非得拿下不可;而這雙紅眼又實在太顯眼,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小柳只好遠離人群,沿著中山北路邊緣的人行道走。

  在路燈不是很明顯的地方時,眼前的景致都會突然變得黯淡模糊,這表示吸血鬼視力會變差嗎?不,白天還好好的,所以是晚上才會看不清楚?可是傳說中吸血鬼不都是怕光?晚上又有夜盲症的話,那不就都無法出門了?

  小柳納悶著。
  然後她想到一個問題。

  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吸血鬼?他們平常是怎麼過活的?是怎麼樣不被世人和媒體發覺的?該不會是都被法師還什麼的給消滅了吧?

  剛剛那個在飛的東西,還有什麼天師的傳人……表示這些東西在這個世界是真的存在,甚至可能為數不少;只是過去的自己沒有機會見識,或者,這些訊息被某種團體刻意的低調化或抹除。

  這個世界,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
  或許,沒那麼無趣呢。

  每經過一個電話亭的時候,小柳都會停下來撥打名片上的電話,但幾次下來都毫無回應;會不會整晚都沒人在?或者下班了?小柳覺得自己很可笑,連對方是誰做什麼的都不清楚,竟然僅憑著直覺就這樣走下去。

  不像平常的自己呀。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

  畢竟,她不敢想像任何的未來。
  先別說以後要怎麼當一個吸血鬼、要怎麼瞞著別人、白天好好唸書晚上出門吸血這種事;她甚至無法想像今晚該怎麼回伯父家,該怎麼面對他們。

  沒關係,一定有辦法的,一定可以解決的。
  她只能不斷這樣騙著自己。

  等待許久,小柳再度掛上了電話,但轉身的同時她發覺有一道黑影從後方閃躲開;連忙轉頭,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公園內幾稀的情侶們在閒晃。欠了欠身,小柳緩緩地、輕輕地走向北美館,也就是人影閃躲的方向;但走到了轉角,也不見任何蹤影。

  被跟蹤了……
  小柳皺了皺眉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敵?是友?吸血鬼、法師還是路邊的普通痴漢?為什麼要跟蹤自己?雖然以往常常有奇怪的大叔跟著,但那只是普通的變態而已……現在情況不同了,所以她不知該怎麼應對。

  不對不對,也許以前那些,也不是普通的變態。
  也許上次麥當勞前那個有虎牙的大叔其實也是吸血鬼,說不定西門町那個問自己要不要援交的阿伯是哪個天師的轉世,搞不好……

  小柳笑了一下自己。
  是想太多呢?還是以前的自己想太少?
  誰知道呢。

  再看了幾眼美術館,小柳便轉身離開;她一邊注意後方是否有尾隨的人影,一邊想著以往和小雅的對話:等下一次展覽的時候再一起來美術館、等年底捷運新店線通車的時候要去碧潭、等上了大學要幫小雅改造成漂亮的樣子……

  小柳邊想邊苦笑,這些話現在想起來不是普通的諷刺。

  雖然路上都有被跟蹤著的直覺,但不論怎麼回頭、怎麼尋找,甚至試著繞路或甩開,卻都是一樣的結果;感覺依然,那份質疑也不曾刪減,但去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發展。

  然後,經過這猜疑困惑和感傷的幾小時漫長,小柳到了地址上的地點;那是一個社區公寓,四層樓高,她對一下對講機上的號碼,然後按了下去。

  許久……同樣的,沒有人回應。

  小柳退了幾步,靠在對邊的圍牆,望著上方看;燈光暗著,表示人都不在;沒有任何招牌,所以不是什麼公司店面或工作室;所以是一般住宅嗎?什麼人會把自己的住家地址印在名片上?

  這太奇怪了。

  會印名片應該是不太低調的職業,但這毫不起眼的地點和位置,加上沒有任何廣告招牌,根本就沒有想要做生意的樣子;如果那名片只是一般社交用的,則完全沒有必要留下住家電話和地址。

  所以說,這確實是一個可以接工作案子的地方;而會來這裡的人,要就是有這張名片,或者有人介紹,因為名片的主人不想吸引一般路人注目與光顧。

  到底是什麼職業啊?小柳非常好奇。

  又多等了一段時間,按了幾次電鈴,但另一端仍舊靜悄悄的,整間公寓也沒有任何人進出;她嘆了口氣,準備離開,但甫轉身,又看到疑似一個人影退到巷子口的轉角邊。

  小柳毫不遲疑的衝了過去,跑沒幾步,才發現,自己的速度變得好快。雖然在女生之中小柳跑步速度算是不慢的,但離能參加比賽的資格仍有段距離;而剛剛的速度、起跑後不久那異常的風壓和輕盈感,都讓小柳感受到身體狀況的完全不同。

  這些異常的力量和速度,在平時沒有特別的感覺,但爆發的時候別明顯,所以是肌力嗎?不,或許肌耐力也變得不一樣了?於是小柳卯足了勁往前衝,到了街角果然清楚看到黑影消失的最後剎那;她繼續跑了過去,越跑越快,彷彿自己的體力可以沒有限制的激發出來。

  而且都不會累。

  跑著,追著,繞過幾次路,看見人影的時間也變得更多;過了不知多久,終於,那人影停了下來,站在前方等著。

  不過小柳沒有追上前,只是楞楞地站在原地;因為在那跟蹤者的旁邊,站著熟悉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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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人氣低的角色也有他的支線

  阿光很快地來到了事務所指定的地點,但門消失後許久,視線才開始漸漸恢復;待能辨識時,他先是楞了一會,接著開始四處探望。

  這是某個深山,放眼看去除了樹以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燈光,沒有建築,是個相當遠離都市的地方。

  沒搞錯吧?阿光拿出手機確認座標,看來這是陽明山深處的某個林區,所以是自己的業務範圍沒錯;只是台北竟然還有這麼一個放眼望去都見不著路燈的地方,遠在他的理解之外。

  真討厭。雖然自己不像普通吸血鬼會有夜盲的症狀,但僅憑著這一點月光,等於全得靠聽覺和嗅覺來尋找獵物;呼,還好今天沒鼻塞,不然實在很難辦事啊。

  好,先對照情報內容,目擊的線人表示有兩名大學生被怪物捉到這附近;這裡看起來確實像是那種會有怪物抓人的地方;不過,都什麼年代了,還有怪物在吃人的嗎?不然特別擄人來這種山區,是為了什麼?寂寞需要人陪嗎?

  由於人煙稀少到趨近於零,根本不必忌諱什麼暴露身份的事,所以阿光很快地在林木中穿梭;雖然這裡有著各種複雜的大自然的味道,但人和妖怪的氣味也因此格格不入,容易被辨識出來。因此,跑沒一段時間,他便聞到些許的異味,他嗅著前去,然後看到某根大樹上綁著兩個人。

  是女孩子的味道,而乍看之下,似乎是被藤蔓纏著。

  「能找到這裡,你也不簡單啊。」
  阿光駐足的同時,四周傳來這麼一個聲音,乍聽之下像是個女人;可是他疑惑了,現場除了那兩個學生外,能聞到的都是樹木的味道,難道對方是樹精?而且還是吃素的?

  「這裡瀰漫著你的臭味呢,吸血鬼,你們都不會稍微掩飾一下自己嗎?」那聲音繼續說道。明明已經注射了疫苗,那她怎麼知道的?難道鼻子比自己還靈?阿光只是皺了皺眉頭,沒有回應。

  「好,廢話不多說,如果不希望她們死的話,你最好照我的話做。」

  「……其實她們死了也不會怎樣啊。我是來收妖的,不是來救人的,多兩個屍體對我來說只是多寫幾字報告而已。」阿光笑著說。別開玩笑了,要是人死了就麻煩了!如果這兩個命中注定死在這邊就算了,如果不是的話,是要扣多少薪水打幾千字報告啊?而且第一事業部的那些王八鐵定會跑來魯小,到時候一定又會被老大巴被平平恥笑。

  哼,不過這種事怎麼能讓敵人知道呢?

  「吸血鬼果然是無情的,枉費人家這麼在意你呀。」那聲音說著,藤蔓上突然動了一下,接著被綁的女學生們開口了。

  「學長!快跑啊!這妖怪是為了拐你過來啊!」「不對!學長你不要走!小米!妖怪說學長是專門收妖的,他可以救我們啦!」「不行啊,學長會有危險啦!快跑啦!」

  阿光傻住了……這是怎樣?是社團上那個喜歡裝鬼的學妹?還有她室友,叫做小麥還是小麵什麼的?怎麼是她們被綁啊?

  「話說回來,變成食物的保護者,你們也不是普通悲哀啊。」

  冷靜!冷靜!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雖然那種根本沒有設定名字的學妹就跟教室的椅子一樣就算消失了也沒有讀者難過,但照學妹所說,她們之所以會綁過來是針對自己,為什麼那妖怪會知道這層關係?怎麼打聽到的?彼此之間有什麼仇恨嗎?曾經捕捉過她的親人朋友嗎?為了確認情況,阿光先試探性的問道:「妳剛剛說要照妳的話做,要做什麼?」

  「陪我聊天。」那聲音這麼說道。

  聊天?不會吧!修練成精之後發現自己非常空虛寂寞冷,所以抓個人來陪她嗎?不可能!這樣的話隨便找個垃圾車後面最愛喇咧的阿伯就可以了,為什麼大費周章找上自己?一定有陰謀!於是阿光先是看了下手機的時間,然後就地坐下:「好啊,聊什麼?」

  「你不討厭人類嗎?你不覺得人類是非常卑劣的生物嗎?」
  「妳問錯人了吧?對一隻兔子問說他是不是討厭草、草是不是長得很卑鄙,這個問題在出發點上就已經矛盾了吧?」

  「為了生存去剝奪其他的生命,這是大自然的法則;但為了喜好和虛榮去傷害不需要也不應該被犧牲的生命,這是什麼?」

  阿光知道她要表達什麼,這是人類的傲慢。

  「我不想要辯解什麼,也不需要。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存在的理由並不是為了保護什麼,只是要消滅那些因為人類造孽所延伸出來的惡夢。」

  「那為什麼不斬草除根呢?為什麼要留著他們去生出這麼多的負面能量?」
  「啊呀,不覺得諷刺嗎?要不是那些惡念,妳有辦法修練成精嗎?結果到頭來變成正義使者了?」

  「呵呵,我不是正義使者,我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啊啊,真不巧,顯然你的朋友是我今晚要獵捕的對象啊。」阿光笑了一聲,所有的前因後果都串出唯一的答案;然後他站了起來,伸伸懶腰,稍微盤算了一下。

  不要浪費魘,用最少的陣來解決這個妖怪。
  也不能消耗太多體力,不能失去太多血。
  不然晚上和使徒的決戰會非常危險。

  正當阿光準備開始尋找敵人的確切位置,同時,掛著的學妹們也為他助陣:「學長!你要小心啊!」「學長拜託打快一點,不要佔太多篇幅,你一登場Koo的人氣就暴跌啊!」

  「幹!我是來救妳的耶?你不能加油嗎?」
  「學長加油!」「好啦好啦!加油!打完記得剔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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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社會老師到底是來幹嘛的?

  身為一個稱職的特務,不管是怎樣順利的計畫,也要有針對各種意外的備案;如果超展開的走向完全在想像之外,也得在最短時間內把局勢控制在能接受的誤差範圍。

  所以,經過稍加思索之後,平平開始擔心的並不是自己陷入圈套,也不是阿光那個蠢貨會不會被敵人牽著光頭走;而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從對己方從一無所知到充分瞭解,甚至做了各種一針見血的佈局……

  唯一的可能是,事務所內有奸細。

  雖然眼前是平凡小怪和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獵人後裔,但面對這麼多人,後續處理任務的流程會拖上大半時間;其他人想必也被零星的事件給支開,加上老大跑去歐洲開會了,照這樣下去晚上的行動恐怕會出大問題。

  不,仔細想想,這不是巧合,也不可能允許巧合的存在;如果阿光沒有來學校、或者女孩子們跟著自己出校門、或者阿光離開後自個沒再回到校園,那這一條線的佈局就會失敗;不可能,所以,一定有個操盤的敵人就在附近控制著各種變化。

  看來,這大魚還挺大的,而且數量不少。
  難道昨天真的做了錯誤判斷嗎?
  有點糟糕呢。

  不,現在可沒時間後悔,後悔這種事情就等檢討會議寫報告的時候再去裝無辜吧。

  「老師!我有問題呢!」於是,平平張大了他那水汪汪的眼睛,眨呀眨的,然後一臉疑惑地舉手問道:「請問一下,什麼是吸血鬼獵人啊?」

  社會老師一聽,毫不猶豫地收斂眼神中的不捨,展開她一貫的笑容專業地回答起來:「這個呀,就字面上簡單的說呢,是一群專門獵捕吸血鬼的人所成立的團體唷;而他們的工作呢,就是專門把那些會討厭的吸血鬼通通抓起來,這樣壞吸血鬼就不會跑出來欺負人了。」

  「那什麼是代代相傳啊?」虎哥也舉手問道。等等!乾你屁事啊!把手伸回去,劇本上你只要站著不動就可以了!不要在這種時候出風頭!

  老師依舊笑著說:「這個問題呀比較複雜呢,不過呀,可以這麼說;有些吸血鬼獵人爸爸呢,會把抓吸血鬼的方法教給他的兒子,等兒子長大了以後再傳給他的兒子,所以就變成全家族的人都是吸血鬼獵人唷!有沒有很厲害呢!」

  「哇喔,所以老師妳很厲害喔……」「嗚嗚,老師,救我!」「噎,我要看卡通啦!」「嗚嗚……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啊!老師!好可厲害喔,嗚嗚。」牆邊的男同學和牆裡的女孩子們聽到老師的回答,開始轉換台詞。

  「老師,我還有問題。」雖然被一群亂入的小鬼搶了台詞,但平平還是優雅地等大家亂完才舉手發問:「所以老師平常在上課,到了晚上就要去抓壞人吸血鬼嗎?」

  這時,社會老師收起了笑容,因為她想到了一件事。

  「老師,妳和爸爸會抓欺負人的吸血鬼,那乖乖的吸血鬼也會抓嗎?」
  「所有的吸血鬼都是壞人……他們都是……」

  「老師,平平很乖的,平平哪裡沒做好老師可以告訴我嗎?」
  「平平很乖,可是……平平是吸血鬼,吸血鬼都是……」

  她詞窮了。
  回憶一幕幕地湧了上來。
  那些,本來已經在心底鎖死的過去。

  與其說自己是傳承的獵人,其實這個頭銜早就消失了,遠在她還小的時候;因為父親和那些人,與某個吸血鬼定了某種協定,從此以後,就沒有吸血鬼獵人這種東西了。

  這和小時候父親母親的教誨完全不同啊,為什麼要和他們口中那些萬惡不赦的怪物打交道呢?

  「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壞吸血鬼了,那些好的吸血鬼會處罰他們。」當時媽媽摸著自己的頭說,自己也曾經這麼以為。

  直到那一天……

  社會老師睜開眼,看著平平,不知道該說什麼。
  會不會這孩子只是剛被感染,所以還不是那麼邪惡?或者他的純真全部都是偽裝出來的?其實他是真正的惡魔?

  為了得到答案,她從胸口掏出了一條項鍊,握住那底端的十字架;接著她輕輕劃過手腕,讓十字架沾上自己的血液。

  「老師,小心後面。」

  不過,咒語還沒念上,十字架還來不及變成武器,就聽到平平一聲警告;接著只感覺到從後方被一個東西拉扯,然後就發現自己被鑲在牆壁上了。

  「漂亮的社會老師,也是我的……」那個沒有設定名字的同學,嘶吼著。

  ……那個操盤的一定很火大,他好不容易發現社會老師剛好是以前那些吸血鬼獵人的後代,正爽的,結果計畫被你給破壞了。

  平平看著超展開的劇情又超收縮了回去,笑了一下。

  「回到惡夢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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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離山

  距離計畫上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阿光先確認監視小柳的人沒跟丟後,很悠閒地走進便利商店,買了兩桶Häagen-Dazs和一杯瓶裝咖啡;把冰淇淋丟給平平後,他打開咖啡聞了聞味道,接著大口地喝起並在心底抱怨著。

  真沒搞頭。故事一開始就遇到大魔王級的對手,以後劇情是要怎麼發展啊?會一點張力都沒有吧?而且計畫順利的進行著,完全會讓讀者以為自己是待那種混吃等死的涼缺啊!

  「不知道可以釣到多少大魚。」喝完,阿光將罐子捏扁說道。
  「不知道呢,但是到後來啊,昨天那個使徒,看著看著都變成Häagen-Dazs了哩。」平平則是大口地挖著冰淇淋,邊說道。

  「每一個妖怪在你眼裡都會自動換算成甜點吧?」
  「對啊!」平平燦爛地笑著。

  阿光看著他,也笑了一下。這個可以說是老大哥,卻也像是自己弟弟般的伙伴,有些時候比一堆老頭還成熟,但很多時間又真的像個孩子一樣。歷經風霜看透世事,但又因為在8歲的時候被感染而死,不再發育加上總被派遣到充滿小鬼頭的地方,種種內在矛盾所成就的複雜心靈嗎?

  複雜……別說別人,自己也是啊。有些時候甚至會有錯覺,好像真回到只是平凡大學生時的過去;不知道再過幾年,才會將那些記憶全部遺忘,全部拋棄成所謂的前世。而在那種時候,面對所謂的親人,又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不知道。

  那麼,如果是那個女孩,又會怎麼樣呢?
  她會不會,一起融入這個大家庭呢?
  還是她必須靠著疫苗走完剩下的人生呢?

  「呢,在想那個暗戀的妹妹啊?」
  「啊?」
  打斷思緒的同時也戳破了自己心事,讓阿光有些愣住。

  「呢!你那麼呆,她不會喜歡你的啦。」
  「都還沒追,你又知道了?」
  「你果然暗戀她。」
  「心機……腹黑死小鬼。」

  真的喜歡她嗎?還是純粹第一印象覺得她很特別而已?第一次見面時她只是毫不留情地批評想了好幾年才決定的社名,接著從頭到尾把自己當白癡看。

  還有當色狼看吧。

  不過,一般人在那種時候,不會衝到迴廊裡來吧?也不可能有勇氣冒著生命危險救人吧?明明這麼弱小,卻願意不顧自己的安危幫助別人,和那張冷漠的臉、愛嗆人的嘴是完全不符啊。

  其實是個很熱血的小妹妹呀。
  如果這個世界多一點這種充滿正義感的人,或許就不需要我們了吧。
  那些惡夢,就會煙消雲散的啊。

  阿光想著,同時,手機傳來新訊息的通知聲;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然後皺起眉頭。

  「有任務?」平平仍將注意力放在快吃完的第二桶冰淇淋上,然後問道。
  「嗯啊,小事。」阿光一邊回撥手機到事務所,同時對平平說:「我先過去,到時候再會和吧。」

  「好,掰掰。」平平說完,便獨自一人走回校門口的方向,如果那些小女孩還在,就跟她們一起去吃甜甜圈吧。

  不過,剛過馬路,平平就聞到了一個奇怪的味道。
  像是,某種妖怪的味道?

  平平加快腳步,朝著氣味的來源走,想不到卻是穿過大門走進了校園;他疑惑了一下,先退回校外看了看四周,但延伸到路的盡頭都沒有她們的蹤跡。

  一個不好的預感閃過。

  平平回到校園,然後跟著越顯濃厚的氣味跑去,但每踏出幾步就更加接近自己的猜測;最後,聽著那些哭泣聲打開教室的大門,也證明了那個答案。

  「嗚嗚,我要回家……」「嗚嗚,媽媽,救我!」「噎,我要看卡通啦!」「嗚嗚……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啊!好可怕喔,嗚嗚。」

  剛剛還在校門口的女孩子們,都在教室裡頭。雖然脖子以上還在外邊,但全身都被融進教室的牆壁裡;班上當時留在教室裡的那幾個男生,全縮在角落抱在一起哭著,除了兩個人。

  一個是別班的學生,六年級的虎哥,而一個是……對了他是誰啊?好像是班上的誰對吧?

  「快放了她們,你這妖怪!」虎哥揍了那個忘記名字的同學一拳,但他一動也不動,只是說著:「你不是也很討厭他嗎?那就跟我一起殺了他啊!」

  「乾你屁事喔!我討厭他我要自己來打敗他!你幹什麼欺負這些女生?」虎哥又揍了一拳。

  「因為她們是我的!誰也不可以搶走……」

  平平見他即將動手,連忙飛撲過去將虎哥推倒;果不其然,背後傳來教室牆壁被打趴,不是啦,被打中的聲音。

  「嗚嗚,平平你快點回家……」「嗚嗚,平平,救我!」「噎,我要看卡通啦!」「嗚嗚……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啊!平平!好可怕喔,嗚嗚。」女孩子們見到平平前來,開始轉換台詞。

  而虎哥則是一愣:「你來幹嗎?快逃!他是針對你……這邊交給我吧!」

  交給你個頭,想死想逞英雄也不是這樣。
  但平平在心底笑了一聲。
  這傢伙還挺有義氣的嘛,不像其他人嚇到尿褲子,竟敢跟妖怪嗆聲。

  「都是你……你來了之後才變成這樣的!」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此時,那個作者不打算設定名字的同學,開始咆哮起來。

  「真是的哩,我竟然沒發現到你什麼時候寄生的。」平平拍拍衣服,站了起來:「看來你是針對我喔,有先作過功課嗎?」

  「想不到你真的……是吸血鬼。」
  那同學沒有回應,反倒是教室門口出現一個聲音。

  「呢?」
  「我是代代相傳的吸血鬼獵人,雖然你是我教過最聰明最懂事最可愛的學生,但背負著家族的血液,我不能放過你。」說話的是,不知何時來的,漂亮的社會老師,她含著眼淚非常不捨地說。

  「什麼跟什麼?」平平愣住了,那瞬間他也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這些不是巧合。
  一切都是設計好的,自己和阿光都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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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計畫之外的發展

  雖然第一時間反應不來,但錯愕與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太久,小柳便理解到那個事實:自己變成了怪物。緊接著想到除了昨晚失去的記憶和這個結果絕對正相關外,還有一件糟糕的事。

  小雅一家人移民的事,鐵定跟自己有關。

  甫一聯想時嚇到的原因是,該不會在無意識狀況下把她們怎麼了,但很快地即可判斷這個推測的不可能;除非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仍有足夠的理智將現場布置成搬家移民的假象,然後偽裝成小雅的爸媽向伯父提出轉學。

  當然,不可能。

  那麼,是嚇到小雅了,還是傷到她們了?還是其他理由?
  可是,就算是這個理由,也不可能在有人察覺的情況下,在那麼短暫的時間裡完成這件事。

  一定,還有遺漏什麼。

  這時小柳不斷壓抑內心各種瀕臨崩潰的胡思亂想,試圖維持自己的理智;可是每見到那鏡中的反射一眼,那種孤獨感、絕望感、厭世感就不斷地侵襲全身。

  變成這樣,不想活了。
  就算想活,也不可能在這個世界好好地活下去。

  雖然不斷努力告訴自己悲傷、哭泣都於事無補,但眼淚仍無法控制地落下;然後某種熟悉的感覺襲來,好似自己在不久前,曾這麼過。

  怎樣的熟悉?就是曾經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所有的期待、夢想與未來都在那一刻幻滅。

  然後腦中是一個畫面閃過,裡頭的自己血肉模糊。

  鼻頭一酸,小柳跪倒在地上,掩著面哭了起來。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為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就算是自己平常做人太失敗的報應,也不該……

  不對,絕對不是這樣!小柳頻頻拭去不斷湧出的淚水,站起身來望著鏡子;會變成這樣,一定是有理由的,與其在這邊自責,不如去找出原因,去找出解決辦法。

  還有,找到小雅。至少確定她,是平安的。

  小柳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專心看著鏡中的自己,看看究竟是變成了什麼樣的怪物。

  就第一印象而言,是吸血鬼。
  紅色的眼,蒼白的肌膚,對於血味有異常偏執,還有嘴裡的瞭牙。

  原本以為所謂的吸血鬼都是Congenital Erythropoietic Porphyria,但這時候可以肯定不是;小柳試著搬動犬齒,甚至用力想把它給拔下,但不管怎麼費力,都徒勞無功。

  反倒是施力時不小心撞著一邊的壁磚,那碎裂的痕跡讓她訝異到自己的力氣變得比平常大出許多。果然變成怪物了嗎?但是這種怪物,牙齒比手臂還有力嗎?

  現在該怎麼辦?
  總之,想辦法讓自己看起來像正常人。

  眼睛的部分可以靠墨鏡或隱形眼鏡鏡片來遮掩,然後要想辦法把突出的牙齒磨掉,在那之前,要先想辦法離開這裡。

  該怎麼跟伯父說?
  該怎麼解釋,剛剛的失態?

  (1)對不起,我想裝吸血鬼嚇你們,可是失敗了說。
  (2)嗨,其實我今天早上起來發現自己是吸血鬼耶。
  (3)什麼都不要說,奪門淚奔而出,背景要有花瓣。
  (4)直接把洗手間的牆壁打爆,默默地從這裡消失。
  (5)下回待續。

  想過各種奇怪的藉口和對白後,小柳先稍微梳妝一下,將眼睛揉成佈滿血絲的樣子,然後抿著嘴到了外頭。

  「對不起,我不太舒服,先失陪了。」

  伯父伯母沒有多說什麼,小朋友們也只是瞪大了眼看著;於是小柳抱歉地鞠了個躬,很快拿起書包,飛也似地離開了餐廳。

  出了門,她轉進一旁的暗巷,跑了幾步之後先確認四周有沒有人,接著停下腳步;她靠在圍牆旁,望著天空,開始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

  吸血鬼,這個世界上竟然還真的有這種東西……
  該不會是被哪個吸血鬼咬過,才變成這樣的吧?前陣子好像有愛滋病患在西門町拿針筒亂刺人的新聞,難道昨天還是什麼時候在路邊遇到了一個拿牙齒亂插人的吸血鬼嗎?

  「妖孽,妳逃不了的。」

  思忖到一半,不遠處傳來個聲音氣急敗壞地吶喊著;小柳一陣心驚,對方都這麼說了,那當然是要跑啊。

  不過還沒起步,就看到一個東西從眼前飛過。

  「啊啊啊,為什麼會被發現啊!☜(〒皿〒)☞」
  那個東西邊飛邊喊著。

  啊?什麼東西啊?看起來,像是一顆頭?

  「呼呼!不要跑!我可是,呼呼,張天師第三十一代傳人,呼呼,的好朋友,呼呼,的後代,休想從我的……呼呼,妳可不可以飛慢一點啊?妳不累嗎?」追上來的是一個中年人,跑到小柳身邊的時候終於撐不住,停下來蹲著喘氣。

  然後,他看見了驚慌失措的小柳。

  「小妹妹,不要怕,這裡有我在,那妖怪傷不了妳的。」
  「……」
  「等等!妳那眼睛和牙齒,難道妳也是妖怪!」
  「呃……」
  「哼,妳不用解釋了!任何妖孽都別想躲過我的法眼!」
  「不是……這是學校社團演戲化妝的……」
  「歐!對不起!妖孽不要跑!」中年人道歉之後,繼續往前方奔去。

  看著逐漸遠去的一人一頭,小柳冷笑了聲,說不定自己以後就得過著被追殺的日子,說不定明天一早照到陽光就會當場蒸發掉;倒是平常都沒見過妖怪,也沒見過收妖的,怎麼今天一股腦冒出來?是物以類聚嗎?還有,剛剛那個在飛的東西,是不是哪裡看過?

  想到這裡,一個畫面閃過。
  依舊是倒在地上滿身是血的自己,一旁是剛剛的那顆頭。
  然後,眼前還有另一個人。

  是……小雅?

  完全無法理解這個畫面,因為記憶中並沒有這件事,也沒有任何關連;但是直覺卻告訴她,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不是幻想;重傷的自己,剛剛的人頭,還有小雅,包含這三個人的事件曾經發生過。

  不只她們。
  其實那閃過的畫面中還有兩個人,只是當小柳將注意力移過去時,這記憶中的圖像就立即破碎。

  而且直覺告訴她那絕對不是小雅的父母,是兩個陌生,但可以解答所有問題的人;同一時間,很快地,小柳毫不猶豫地拿出口袋裡的名片,看著上頭的地址。

  腦門裡不斷盤旋著一句話,在那裡可以找到答案,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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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感染

  這間牛排館是伯父的最愛,除了可以自己挑選肉質和部位,也可以和廚師交代處理的整體方向甚至細節;雖然對於怕血腥味的小柳而言這種服務根本沒有多大意義,但意外地店裡有許多附餐是她的最愛,所以每當聚餐或特定節日,伯父都會一同帶她到這。

  這一天是小柳的生日,對於她願意為了幫自己衝榜單,特別離鄉背井到台北來,伯父一直很感謝她;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多表示些什麼,除了慶生、送些小東西和一些假日帶她來這之外。

  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小柳就已抵達門口,一眼看見伯父全家的位置,打聲招呼之後她便走了過來。

  「堂姐姐,生日快樂唷!」伯父的兩個小孩一看到她,就跳過來拉著手轉圈;小柳微笑了一下,然後取出個小袋子並把書包放在一旁:「不好意思,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我也要去!」「我也要!」「坐好啦!多跟你姊姊學著點!」原本兩個小朋友都要跟過去的,但被伯母給拉了下來。

  裡邊轉角旁的洗手間,小柳洗手之後稍微補了點妝;但這時她才又發現一件事,今天早上出門時,自己並沒有上妝。

  化妝不是為了愛美,只是想讓自己高興,至少在照鏡子的時候可以覺得自己有自己喜歡的樣子,至少那些熬夜的後遺症不要太顯眼;然後,稍微修飾一年前留下的那道疤痕,以免總要編理由解釋一些無聊的事。

  那為什麼遲至現在才發現自己沒有上妝?除了一直擔心小雅的事之外,還有一個重點,就是在洗手間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怎麼會這樣?臉色,唇色,眼影,甚至那條疤痕……怎麼會?

  小柳貼近鏡子,仔細看著;不是自個眼花,時常熬夜造成的黑眼圈不見了,膚色沒有偏黃、嘴唇也沒那麼慘白,還有,那條疤不見了;是鏡子的關係嗎?小柳拿出隨身化妝包裡的小鏡子,再看了一下。

  一樣。

  她下意識的摸起臉頰,原本疤痕所在的位置;但那平順的觸感顯然正強調著,這不是錯覺。

  怎麼會?什麼時候消失的?昨天還在的啊……

  小柳開始納悶了。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失去記憶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失去記憶,自己的身體還發生了什麼事?

  回到座位之後,寒暄沒有多久,伯母也提起了這件事:「詩吟,妳今天氣色看起來很不錯,最近都沒有偷熬夜了?」

  「沒有啦,那是我有化妝的關係。」小柳笑道。

  「我看得出來妳今天沒有化妝啊。妳呀,也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妳看現在這樣,不用化些什麼就很漂亮了,對吧?」

  「真難得,妳昨天去同學家,我還以為妳又會整天不睡哩。對了,妳說妳是到誰家去了?」伯父跟著說道,小柳原本想回應,卻想到了早上爭論的事。

  該在現在提這個嗎?會不會破壞氣氛?還是晚點再說吧?於是她笑著說:「是女生,別擔心,我有分寸的。」

  一會,服務生送上菜單,伯父依舊毫不猶豫地點選現場鮮切,伯母和小朋友們也仍舊翻著單子在煩惱;小柳很快地將自己喜歡的餐點念了一遍,然後將菜單遞還,伯父看她動作迅速,笑了聲:「怎麼還是點那些?還是不敢吃牛肉嗎?」

  「不是不敢吃,只是每次吃全熟的都會被你笑。」小柳說道。

  「牛排吃全熟的幹什麼?怕血對吧?牛肉就是血水在好吃的啊!唉,妳這樣以後念醫學系怎麼辦?」伯父虧道。

  「我不會怕血,只是不喜歡吃帶血的東西。」小柳連忙說道。雖然自己是打定主意不填醫學系的,即使其他類組的第一志願也是可以幫學校衝名聲啊!但現在也先別跟伯父爭論這個,以後再說吧。

  小柳想著,也回憶起伯父曾經逼她吃過一塊三分熟的牛排,真的是要多噁心有多噁心──那種血腥、野蠻的直覺,軟趴趴又難咬的怪口感,還有滿口的鐵味和腥臭味。

  也許很多人喜歡吧?誰知道,反正與我無緣。她這麼想著。

  不過,當自己還在喝著湯時,一個強烈的味道竄進了小柳的鼻中;好香?那是什麼味道?一旁,總是要求先上主菜的伯父已經準備好主刀叉,遠方的服務生也快步逼近,小柳總覺得,那味道是從服務生那邊傳來的。

  從沒在這家店聞過這味道,是香水嗎?不,這像是某種食物的香味。

  但當小柳的猜測還沒有什麼結果,服務生放上的餐盤已宣告了答案。



  那是一塊三分熟的菲力,配上一份三分熟的生鮮鵝肝,非常眼熟的組合;菲力上頭隱隱約約地滲出血水,與鵝肝融化的油指和在一起,鵝肝上頭的黑松露也落了幾顆下來。

  不可能是這個味道,難道主廚加了什麼新的偏方?

  餐盤就擺在對面伯父的桌上,那香味更是明顯,甚至讓小柳心跳加速,有點坐立難安。「我是怎麼了?餓昏了嗎?」雖然今天整天都沒有進食,但以往遇到再好吃的東西,也不會像現在這麼誇張吧?

  那到底是什麼味道?

  「詩吟,怎麼啦?妳怎麼瞪著我的牛排看?放心啦!今天妳最大!伯父不會逼妳吃的!哈哈!」

  小柳聽了,勉強壓抑著那些奇怪的衝動,笑著問道:「伯父,今天你點的牛排有加什麼東西嗎?怎麼聞起來特別香?」

  「沒有啊?特別香?有嗎?一直都這麼香的啊!」

  「吼喔!姐姐想吃爸爸的牛排啦!爸爸很笨耶!這樣都聽不出來!」
  「喔!真的嗎?詩吟妳想試試看嗎?」
  「你幹什麼你!上次害人家吐了半天還不夠嗎?人家今天是壽星耶!」

  伯母說得沒錯,上次的回憶真的是慘不忍睹不堪回首,就和大家的考卷一樣;但小柳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冒起冷汗,全身不規律的發顫,心跳也越來越快。

  好想吃吃看……
  那個味道,好香,好想吃吃看……
  我……可以……吃一塊看看嗎?

  這些念頭不斷地在腦門打轉,然後,小柳控制不住自己,還不及注意自己要求了沒、或伯父應允與否,便抖著手切了一塊牛排送到嘴中。



  就是這個香味,又香又甜的味道。
  咬下第一口的瞬間,血水從肉裡爆射出來,然後很快地在口中化開。
  帶著一點點鹹的香甜,那種完美的組合像是精心配置的調酒,每一種特殊的氣、味都以完美的比例衝擊著味蕾;即使嚥下之後,整個喉頭仍可以感受到那種甘甜。

  小柳反覆咬著,直到肉塊裡所有的血水都被吸乾。接著,她舔了舔嘴角,控制不住自己,小聲地說:「我,還要,我還要……」

  伯母來回望了伯父和她幾眼:「你帶詩吟去點一份好了,難得她敢吃,害我都好奇起來了;我吃一塊看看……嗯,差不多啊?」

  「哈哈!一定是開竅了!」伯父則一邊笑,一邊叫服務生。



  到了點鮮切的地方,櫃臺裡是一堆生肉;理論上來說,小柳看到這些東西,是會反胃的,是會噁心的,但今天那種感覺卻沒有衝到喉嚨邊;反倒是全身洋溢著一股衝動。

  那塊肉的血水,不知道多不多?
  看起來,好像很好吃?
  我想要……
  我想要吃……

  當意識到自己不對勁時,已經不知過了多久;小柳只是抬起頭,發現眾人吃驚地望著自己瞧。發生什麼事了?我做了什麼事?還來不及思索,一股腥味在口中蔓延,這,這是什麼?噁!

  小柳吐了出來。
  吐出來的是,一塊夾著血水的,全生的牛肉。

  那個恐怖的腥味在四周滿溢著。

  小柳衝進了洗手間,開始不斷地嘔吐,但不管怎麼吐,那該死的味道仍瀰漫著全身。

  她不斷用手指挖著喉嚨催吐。
  不斷地挖、不斷地吐、不斷地用清水嗽口。

  直到手指一陣涼,停下動作注意去看,才發現那是一道傷痕,正汩汩地冒出血來。什麼時候受傷的?刀子劃傷的?還是?

  小柳楞楞地看著手指,然後不經意地抬頭往鏡子看了一眼。
  「啊……」然後,她看著鏡中的那個景象,不知所措。

  披頭散髮,臉色異常蒼白,眼珠閃著紅光;而上犬齒異常地尖銳,比平常人長了足足一公分。

  那是一張恐怖的、怪物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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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另一個蛰伏的惡夢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所有的優越感都消失了,眾人的眼光也消失了,就在那個傢伙出現之後。
  原本不是這樣的。
  真想殺了他。
  ……

  雖然下課鐘聲響起,但班上的女孩子們不但沒急著收拾書包回家,反而一窩蜂地聚到了轉學生的桌前;除了新鮮感之外,混血兒特有的水藍色瞳孔與迷死人的陽光笑容,娃娃般粉嫩雪白的皮膚加上柔順的銀灰色頭髮和可愛到極點又沒蛀的小虎牙,就連那些堅持大叔控的女老師都會怦然心動了,更別說這些小女生。

  不過,小學生,問的都是些無聊且重複的瑣事,住哪喜歡買什麼爸媽做啥工作零用錢多少之類的;轉學生仍是那一貫的燦爛笑容,即便這些問題已經回答過千百次,但看來他很樂得跳針順便和眾人打成一片。

  當然,俗話說得好,有人放槍有人胡,有人爽就有人痛苦;歡樂的氣氛並不是整間教室,另一邊,幾個小男生默默地非常不爽地看著這一幕。「小白臉,囂張個屁!」「哼!什麼混血,我媽說就是雜種的意思嘛!」「我要叫我哥教訓他!我哥哥念國中了,很厲害喔!」「我也要叫蝙蝠俠教訓他!」「我也要!我要叫100個蝙蝠俠!」

  在剛轉來那天,看到他受班上的女生歡迎,就連超漂亮社會老師都喊一整節好可愛,就想給他來點下馬威,讓他知道一下誰才是班上的老大。

  但那天放學,助陣的虎哥學長揍了不躲不避的他一拳後,他卻留著鼻血非常開心地笑著說:「呢!太好了!是你打我的喔!是你欺負我喔!」

  「平平哥對不起,我以後不敢了!以後我們就跟你了!」幾秒後,虎哥和他的小跟班們趴在地上跟他求饒;重點是,大部分人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趴的,只知一陣天旋地轉後,就只能看地板數螞蟻了。

  「呢!我不要哩!你還是做你的小大哥,不過以後有些時候我會需要你幫忙喔。就這樣,掰掰哩。」平平歪頭看著這些小鬼頭,交代道。

  「是!謝謝平平哥!」

  回想起來,連六年級的虎哥都被秒殺,除了找念國中的哥哥和蝙蝠俠助陣與嘴泡外,其他人自然只能在心裡幹,然後目送他在女同學的包圍下離開。

  因為受歡迎而被怨恨已經是習慣的事,反正一般來說,小學生之間的仇恨頂多就是討厭啦的極致;不過,有一個人,想的卻不一樣。

  「……真想殺了他。」這句話在他的心裡,不斷繞著。

  「唷,你還挺受歡迎的嘛!年紀這麼大了還三妻四妾的小心身體受不了啊。」校門口,阿光見平平在一堆小女孩的簇擁下走出來,不禁笑了一聲。

  「平平,他是你哥哥嗎?」「怎麼可能,平平那麼可愛,他哥哥才不會長成這樣!」「也不一定啊,我這麼可愛我哥也長得很失敗啊!」她們見到阿光,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不是哩,他是我爸爸請的傭人喔。」平平先是面無表情地瞪了阿光一眼,然後轉回頭燦爛地笑著:「呢,今天我爸爸要我早點回家,不能陪妳們了,對不起唷!」

  「嗚嗚!怎麼這樣,我想帶平平去吃那家好好吃好好吃的小籠包耶!」「小籠包很台很遜耶!我家樓下的美國甜甜圈比較好吃啦!」「才沒有咧!妳們的都很平凡,我知道一家維也納的口香糖……」

  接著,小女孩們圍在校門口的柵欄旁吵了起來,平平則趁機大步跟著阿光往對街巷子的那端走遠;一繞過轉角,阿光便停下來,先探頭看了那些小朋友一眼,然後靠在電線桿旁,笑著。

  「你真行,可以跟這些小鬼混在一起。我那邊那樣就已經快崩潰了。」
  「那是你遜哩。」

  平平隨便應了聲,然後從書包中拿出手機,來回仔細地看著上頭的資料;阿光則是先瞄了他一眼,繼續笑著。

  「剩下幾個小時,要是沒來就麻煩囉。」
  「不可能哩,她一定會去找你暗戀的那個妹妹。」
  「喂喂!誰暗戀她?你怎麼變這麼八卦啊?」

  平平沒有回答,兩個人沈默了一會後,阿光突然收斂起笑容。

  「之後,你有打算怎麼處理?她可沒辦法再過一般人的生活了。」
  「先過了今晚再煩惱吧。」
  「也是,要是這線沒吊著大魚,可不是寫份報告那麼簡單哪,老大一定會……嘖嘖!」

  回想起來,其實這麼做並不是阿光願意的,但不得不承認,平平的提議是當時唯一能收尾的戰術;而在迴廊解除之後,準備開始新佈局和善後的兩人一頭,也同時發現一個計畫之外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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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靈魂鎖

  小柳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學生,尤其在這個顯然不屬於她的學校。

  因為幫伯父衝升學率的關係輾轉到這裡就讀,但程度和班上──甚至是全校的學生比起來都可說是天差地遠;即便考卷題目並不是多麼刁鑽,全科目滿分在這個地方畢竟是異常的不可思議。

  親戚是教務主任,成績又優秀到可能是創校至今唯一有機會攻取第一志願,因此在升學主義優先的學校裡就有了許多特權。

  可以改裙子,可以化淡妝,免輔導課,甚至上課時能戴著耳機聽音樂──不像其他人總得背著教官偷來或掰上一堆理由,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做這些事;而面對學生與教師們的質疑,是這麼樣的一個原因:如果你成績可以跟她一樣好,學校自然可以默許你。

  當然,別說是一樣了,遠遠不及。

  這也是她人際關係會開始兩極化的起因。

  然後,是她的態度。

  一開始的反感,就是純粹的嫉妒與羨慕,畢竟純就社交說來,小柳也不曾刻意疏遠過誰;但漸漸地,程度和思考方式的懸殊,導致她和同學之間有了嚴重的隔閡。她是個沒什麼耐性的人,自然就懶得多花時間說明、回應和解釋什麼,久而久之在他人眼裡就變成了驕傲和冷漠。

  問功課的人、追求的人、純粹想當朋友的人,都開始討厭她了。

  小雅是個例外。

  在大家還不是那麼討厭小柳的時候,在那種特權感還不是很明顯的時候,小雅對她便是十分的反感,甚至會想和其他朋友們一起排擠她;然後,因為某些事情,小雅開始知道小柳並不是那種自我中心的孤僻,也不是如外表那麼冷漠無情。

  雖然自己喜歡的學長被小柳用刻薄的言辭拒絕了,雖然自己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在排行榜上拉下她,雖然總是被當作襯托小柳有多麼厲害的對照組……但是關係變了。

  那個關鍵轉折,是因為某個假日,小雅親眼看見她幫路邊一個國中生解圍;當時的小柳被美工刀劃到臉頰流血,但還是擋著身後的小男生。

  「算了啦!打女生很丟臉耶!走了啦!」之後那群人一哄而散,小柳也沒和國中生說上什麼,也不顧自己淌血的左臉,就這樣默默地離開。

  當時的小雅不敢上前,隔天的她原先也不敢多問什麼,反倒是老師和其他同學們不斷的詢問。

  「柳詩吟,妳的臉還好吧?是怎麼弄傷的啊?」第一堂課時老師甲問道。
  「今天睡醒就這樣了,大概被鬼抓的吧。」小柳這麼說。

  「小柳,妳被人打喔?是誰欺負妳呀?」下課後同學丙問道。
  「我人緣這麼差,被打也是剛好呀。」小柳這麼說。

  「聽說妳是要保護一個小朋友被劃傷的?」接著路人乙也就是小雅問道。
  「妳聽錯了。應該是我欺負小朋友然後被伸張正義的路人砍吧。」小柳這麼說。

  聽著這些回答,小雅心底的刻板印象就開始有了改變。「說不定,小柳是個好人?只是說話比較討厭而已……」她這麼問自己。

  漸漸的,她開始和小柳談功課、說八卦,吃午餐,放學之後也會一起回家。
  然後她們變成了好朋友。

  雖然小柳不至於只剩下這麼一個知己,但很顯然地,她會為了小雅做出許多讓大家傻眼的事。

  不喜歡和笨蛋交朋友,但小雅是例外。
  掛上耳機時不會理會任何人,但小雅是例外。
  不會因為任何理由留下來上輔導課,但小雅是例外。

  一直到了現在,除了偶爾的小鬥嘴之外,兩個人是沒有秘密的好朋友,甚至可以猜測對方接下來的舉動;也就是這種默契,讓今天的小柳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只能看著那個空蕩蕩的位置,思索著各種立即被自己推翻的可能。

  「移民?怎麼可能?我可沒聽她說過。」詢問過老師,午休時到了教務處確認;面對他們和伯父的回答,小柳第一時間都抗議道。

  但接下來的發展卻不斷印證這個不可能。
  尤其是那短短一天不到便已人去樓空的房子,甚至連周遭的鄰居和店家都沒有看到是什麼時候搬走的。怎麼可能?昨天晚上自己還在這過夜,現在卻是空屋一間。

  「一定發生了什麼……」小柳開始懷疑一些事,一些本來不曾懷疑過的事。

  她的記憶,出了問題。
  不是忘了什麼,而是記憶,出了問題。

回溯時間,最後一次見到小雅,是昨晚在她家過夜;但是為了什麼而去,卻沒有印象。理論上在回憶到這裡時,可以接著想起到她家過夜前的對話,然後想起理由;但腦海裡的畫面卻在這邊斷了頭,無法連接任何的對話與場景。就像某個K開頭作家的大部分小說一樣,斷了頭。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也是沒什麼印象,唯一的連結就是隔天自己到了學校,然後就發現小雅的位置空著;既然是從她家過來的,小雅怎麼沒一起來?自己又怎麼會沒注意到她沒來的事?自己為什麼是在突然發現她位置空著後,才意會到這件事?

  去她家前,去她家後,所有的記憶都消失了。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所有的發展都很平順,是自己去回憶時,才突然發現那堆不合理與不連貫。

  小柳開始尋找其他的線索,以及任何一點不協調的蛛絲馬跡,包括原先因為小雅而先擱置一旁的怪事們。

  首先,是一早制服外套口袋裡摸到的那張名片。
  上頭有一個名字、一個地址、一個電話。
  當然,都是陌生的。

  按照自己的習慣,在換洗衣物時都會將口袋內的東西整理出來,所以這名片是在盥洗後放進口袋裡的;那是什麼時候?又是誰給的?為什麼沒有印象?

  然後,是身上的衣物。如果是臨時起意到小雅家,就不可能換上這件同樣顏色但不同款的內衣;但如果是換洗過之後才去她家,就不可能穿著這件昨天手洗過的制服。

  制服上頭的香味不是自己的洗衣精,但身上的貼身內衣卻又不是昨天穿的那件;所以昨天晚上曾經回去伯父家,但是又只拿了件內衣。

  完全沒道理。
  但這些怪事,一定有關連。
  那些失去的記憶,或許可以靠著這些線索拼湊起來。

  接著,小柳在空房子外頭繞了一會,再多問一些人,然後搭車前往和伯父約好幫自己慶生的西餐店;天色已晚,繼續駐足在這也不能多得到什麼線索,只能先將這些疑惑壓在心底。

  晚上……還有明天,可以做些什麼?可以去哪查些什麼資料?小柳想著,一邊拿起名片看著上頭的名字:「會和他有關嗎?去找他能知道些什麼嗎?」

  這時候的她還不知道,入夜之後,所有的答案都會主動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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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靈魂鎖
(2)另一個蛰伏的惡夢
(3)感染
(4)計畫之外的發展
(5)離山
(6)社會老師到底是來幹嘛的?
(7)人氣低的角色也有他的支線
(8)重逢
(9)弱點
(10)選擇
(11)報應者森林
(12)陌生的熟人與陌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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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於是,最後……

  平平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將衝擊化為最小;然後他看著眼前的現狀,笑了出來:「呢。超慘的哩,全員覆沒!」

  但這是最壞的情況嗎?當然不是。

  對方之所以會偽裝出敗相,就是為了欺騙阿光將注意力放在解除侵蝕的儀式上;在這段時間阿光沒有任何反應能力,所以對方打算一擊打垮阿光,解除迴廊;然後再來專心慢慢對付自己,或找機會逃跑,或者拖到完全侵蝕的時間。

  但他漏算了幾點。
  這之前自己已經吸去寄宿肉體相當的血液,所以這隱藏積蓄的一擊威力必定大大減弱;其二,這裡是阿光創造出來的惡夢迴廊,只要殘餘的夢魘足夠,只要阿光沒有被一招擊殺或失去意識,迴廊就會繼續存在。

  然後是關鍵的兩點。
  阿光不是普通的死神,第二事業部裡所有的特務,擁有的另一個身份;只要佔用軀體的頭部沒有嚴重毀損,就絕對不會死。
  於是,剛才在那高中女生的拉扯下,讓阿光沒有被劈頭斬成兩段,那腦殘的呆頭完好地掉在一旁;即使只剩下上半身,但足夠了。

  「幹!我還以為死定了,根本來不及解開連結。」此時,阿光先用雙手將自個撐起,然後飛了起來;那些被烈火燃燒著的頭髮們,將他的下半身捲了過來。

  「幹!好燙!」頭髮們將阿光的兩端身子圍住,過了一會放開,兩邊的脊椎骨與內臟已纏連在一起,然後是肌肉,然後表皮,很快地,所有的傷口都癒合了。

  「心機鬼,你太看不起我了!我的秀髮迴廊不像平平的冰淇淋那麼好融化。」阿光大喝一聲,那些著火的頭髮們紛紛掉落在頂樓的地上,然後消失;同一時間新長出的頭髮們則是繼續覆蓋了這個世界。

  「囂張個頭哩!要不是那個女生,你早就死了好唄?」平平笑道。
  「死了也沒差,就算剩下靈魂我還是可以打……」
  「然後你暈倒的時間差裡我也被打趴哩,兩個靈魂都被當祭品送掉了咧。」平平繼續笑道。

  「好好,你最厲害了,我是沒有女生相救一定會輸的遜咖。」阿光回道。

  然後他看了一眼小柳。
  謝謝妳,我不會讓妳白白犧牲的。阿光在心底這麼說道。

  而另一邊。
  失敗了嗎?沒有一擊讓惡夢迴廊解除,看來事情變得稍微棘手了。在小雅裡頭的使徒,看著四周的變化,開始盤算起新的策略。

  而這時,眼淚落了下來。
  源源不絕地,從臉龐滑落。

  ……寄宿者肉體的意識嗎?看到自己同學慘死,所以痛苦的流下眼淚嗎?

  她冷笑了一聲。
  情感這種東西,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捨棄的呢?為了理想,為了讓主人可以將這醜惡的世界變得完美,所有的犧牲都只是一時的痛苦。

  總有一天你們會很榮幸成為祭品的。

  她想著,然後準備面對撲過來的兩個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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