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住的還習慣嗎?」上了樓,房東先生一見著我,便是笑嘻嘻的問候;原本我想了當的問他是不是有跑來我房間,卻又突然不敢啟口。
「有一點點不太習慣……」我笑著說,一邊暗罵自己的懦弱。
「有什麼問題啊盡管說,當成自己家吧。」房東親切的說著。
「那個,我房間的門,好像鎖不大緊耶。」我還是不敢開口,只好迂迴的說著。
「鎖不緊?怎樣鎖不緊?」房東皺著眉頭問,狀似不知此事。
「我昨天晚上睡到一半,它就自己打開了。」我把昨晚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但不包含曉涵房間傳來的怪聲。畢竟可能是我迷迷糊糊的錯覺,也可能是誤會,人家的私事說溜了總不大好。
「哇,這麼糟糕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幫妳弄。」房東一直道歉,一邊說著:「女孩子的房間啊,這樣很嚴重啊。」
我跟著他回到房間,但我們測試半天,門都很好關、也很好鎖,與我昨日整天的情況一樣;房東來回開關的試,然後唸著『不會啊,好好的啊』,而我仍堅持昨晚絕不是夢,當時它就這樣地打開了。
「這樣吧,我等下啊請鎖匠過來看看好了。」房東似乎放棄了,伸伸懶腰說著;我不好意思再要求什麼,便是點頭應允一聲。
我想,這樣的話,如果還會發生那種事,那嫌犯就真的是有備份鑰匙的房東了吧。
後來,確定房東認識的鎖匠明天才有空過來,於是我乾脆到街上買了一個橫桿卡榫的內鎖;只要我在房內,就將桿子橫移,那他即使有鑰匙應該也進不來;另外我買了密碼鎖,那外出的時候應該也不用擔心被開門了。
希望不是房東,如果房東會做這種事,那這地方可住不得;但要上哪再找這麼便宜的地方?學校附近的房間都四五千起跳的,我完全付不起。
所以,不要是房東最好,什麼事都沒有,最好。
我到曉涵的房間敲門,借用她的電腦,上網去找一些便宜的家具;因為厚重的木板床實在太難睡,但我又買不起新的彈簧床。非常幸運地,我在一連串的連結和搜尋之後,發現一個即將結標,價錢又只停留在五百塊的新床,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標了下去。
「肯定是忘記護航,一定不賣,不然就是運費超貴。」聽曉涵這麼說,我趕忙和賣家聯絡;但出乎意料的,賣家似乎不在意價錢高低:「就五百啊,那是我叔公亂標買錯的,他說超過一塊就賣。」
我正要開始慶幸自己的好運,但想不到提及我人在政大時,他竟又說:「我念政大,那等下我上課直接載過去給妳。」中午的時候,他便把彈簧床載來,並幫我抬進寢室放好;我本想多給他一兩百塊當作運費的,但他卻拒絕了。我猶豫著要不要請他吃飯來答謝的,但卻發現,他放好床之後,便一直在我房間張望著。
「怎麼了嗎?」我出聲問道。
「嗯,妳住這邊會覺得冷嗎?」那賣家搔了搔頭。
「冷?」我楞了一下,現在是夏天耶,怎可能會冷呢?
「或者是,覺得自己變得怪怪的?」他又問。
「啊?都不會啊。怎麼了嗎?」
「嗯,因為我叔公說……」他看著窗戶,但話說一半便停止了:「啊!如果不會就沒事了,應該是我太神經質,嗯。」
他又望我房間幾眼,才道歉說待太久該離開了;臨走前還一直強調,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他。
送別之後,我整理一下新床鋪,便到曉涵的房間跟她說了這件怪事。她用手頂了頂我胸口,道:「唉唷,這很明顯就是要搭訕妳呀。還免費幫妳搬耶,哼,一定是看妳漂亮才這樣。」
我嘟著嘴抗議:「他都是在看我的房間耶,又沒在看我,而且搭訕哪會說這些怪話啊?」
「男生都這樣啊,一堆奇怪的搭訕法。妳看妳現在不是被引起好奇心了嗎?」「我好奇的又不是他!」對於這個無聊的問題,我們爭論了許久,曉涵還要我小心以後別被騷擾。
當然,那個賣家並沒有騷擾我。只是現在的我沒有想到,在不久的以後,我和他之間還會發生那麼多的故事。
(2.2)
聊了半天,才驚覺已然一點多,我連忙和曉涵道過晚安,回到房間;新的彈簧床墊和枕頭,讓我很快的放鬆心情。我躺了一陣,站起來到門前,鎖門並將卡榫側移,然後熄燈入睡。
也許是床墊高些,高地方對流較好;之前在我臉上的輕風,似乎變得稍微強些,彷彿是有人用手在幫我搧風一般。
我邊躺著,邊想日後的生活將會是怎樣地多采多姿;我便在期待開學的雀躍中,慢慢進入夢鄉……
「鏗」!
睡到一半,同樣門鎖轉開的聲音又讓我驚醒過來。
「碰!碰!碰!」
接著是門板撞擊的聲音,因為我裝了卡榫,所以那人無法將門打開;那他為什麼要撞門呢?他不知道我在裡邊嗎?我不開燈,輕輕的下床,墊著腳尖靠到門邊,直到此時,那聲音依然持續著。
於是,我很快的將卡榫移去,再把門拉開。
但門外是空的,只有一陣風從面前竄到房間之中。
沒有人?
我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並專注地聽著聲音的變化;但和上一次是一模一樣,沒有聲音,沒有人。
怎麼回事?總不會是風的聲音吧?可是門把確確實實是轉開了啊。
我站在門前,看著空盪的走道,不免覺得氣溫逐漸下降;所有房間的燈都是熄著的,狹隘的走道上僅有兩盞老舊的日光燈,和一個有跟沒有一樣的燈泡。走廊上堆著一些雜物,擋住了光源,所以有些角落是看不清楚的。
我猶豫著要不要走近去看,但整個走廊上的氣氛讓我害怕起來。
正當我要退回房間的時候,
「碰」的一聲巨響,我的房門就這麼關上了。
我轉過頭,看著房間門,心跳的速度變得極快;房間門是由外向內推開,而風也是由外向內吹送,那,怎麼會自己關了起來?是有誰在房間裡面,把門關起來嗎?
我手發著抖,握著房間門的手把,一咬牙,把門推到最底。
窗外昏暗的月光,照在房間裡頭,裡頭空盪盪的,什麼也沒有。
我急忙跑到裡邊,按下電源開關,但在強光的照射下,證明房裡確實空無一物;我像發神經似的探頭望著床底,打開櫃子,打開窗戶向外探頭,都一樣什麼都沒有。
正當我要鬆一口氣,然後思考合理解釋的時候,門外的走道上傳來了腳步聲。我一聽見聲音,便奪門而出,但門外仍舊什麼都沒有。
除了那一步一步的腳步聲,在走廊間迴盪著。
突然,又是聽見門把轉開的聲音。
然後,曉涵的房間就這麼打了開來。
我按捺住心中的恐懼,將頭轉到她的房間;我隱約見到曉涵側躺在床上,因為沒見著臉,我不知道她是否醒著;而不消一秒,房門便關了起來,然後裡邊傳來行李箱放下的聲音。
這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樣。
我看了一下時間,是凌晨兩點十分;昨天大約也是在這個時候,唯一不同的是,昨晚是先有腳步聲,曉涵的房門先打開,然後才輪到我的,今天相反了。
我瘋狂地敲著曉涵的門,但她一直沒有回應,我很擔心她在房間裡頭,會不會被那不知什麼的東西給傷害;我敲了好久、好久,但曉涵似乎都沒有醒來。我越敲越急,越喊越大聲,直到公寓這一樓的鐵門突然傳出打開聲,然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扣!扣!扣!」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站在我面前。
「吵死了吵死了!喂!幾點了?妳是在敲什麼鬼啊?還有,妳是誰啊?」那女人生氣的吼著,我被她給嚇著了,只得囁囁嚅嚅的說:「我是剛搬進來的……我……剛剛看到一個奇怪的人,跑到曉涵的房間……」
「曉涵?」那女人聽見這名字,整個眼神都變了。
我點了點頭,指著曉涵的房間。
「曉涵……她,她已經搬,搬走很久了……」那女人神色驚慌的說:「還有,妳是跟誰租房子的?我是房東,我怎麼沒見過妳?」
「咦?我跟房東先生租的啊。」我說著,但我感到非常好奇的是,曉涵怎麼會搬走很久?那今天陪著我聊天的,又是誰?
「什麼房東先生?」她表情變的更驚訝了。
「就是,大約五十歲左右,頭髮中禿,穿黑色西裝褲,白色格子襯衫,看起來很慈祥的先生。」我簡單敘述一下那位房東,雖說得不清不楚,但我知道她聽懂了。
那女人直退到牆邊靠著。
她呆呆的說:「我爸爸過世那天……是這個樣子沒錯……」
(2.3)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我腦中閃過多少的畫面,但我實在很難相信房東先生不是活人;也許我應該害怕的,但他對我總是善意,善良的鬼,我為什麼要害怕?甚至我想,如果曉涵也是鬼,那也無所謂吧。
無所謂吧。
「房子是我爸爸留給我的,既然他租給妳,那就租給妳吧。」過了許久,女人才接上話;甫一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我急忙跑上前去,想要詢問關於曉涵的事,但在轉角那邊停了下來。
因為走道上沒有人,而且大鐵門是關著的。
她就這麼消失了,一離開我的視線,伴隨著腳步聲很快的消失;走道上滿滿是她走路的回音,但卻沒有她的身影。
她是鬼。
或者該說,她也是鬼。
我立刻回到房間,鎖上門,然後開著燈躺在床上,面前的風仍舊在慢慢的浮動;我望了一下天花板,然後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平靜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