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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為什麼不想?」雅怡很快地接了我的話;那兇狠的神情不像是期待肥皂劇快些連載的菜籃族,反像是兒子烤鴨蛋準備開扁的老媽。
「我一定要告訴你嗎?」我也假裝兇狠地問。
不管是什麼故事,不管是好人壞人,不管是拖戲還是關鍵時刻,總有人長篇大論的把內心坎坷陳述一遍;於是真相大白,最至少觀眾會比蠢到不行的劇中人物早些知道隱情。
這不合理,所以我偏不告訴妳。
「啊?告訴我媽什麼?你都知道了?」聽的人無法辨識問號和驚嘆號,於是她表情變的很震驚,順隔不到一秒,我也是;我們就像蕭峰劈死段正淳,正準備暗爽的時候突然發現段老頭啪地變成阿朱,那種無以言喻的震撼。
不要懷疑,就是這麼嚴重。
「知道什麼?難道!」我皺了皺眉頭並提高聲調地說,如果不這麼表現的話,大家會以為我不夠入戲,會誤解其實我心中也沒震撼到哪裡去;但不是,雖然看起來很搞笑,但這時我的內心非常的嚴肅與驚訝,只是大家,包括我,都感受不到而已。
「啊,恩,沒事啦,我弄錯了。」雅怡大概意會到我和她認知的觀念有些差距,所以即刻改口;但我從小智商就是一般人的好幾倍[1],這麼簡單的邏輯我一定推的出來;所以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所有的因果律都在這時牽起一條完美的線,貝黑立德[2]都開心的笑出來,可以開始獻祭了。
「我很重視承諾這種東西,所以,我曾經答應她的事沒做到,我就會覺得我還沒有那個資格見她。」我看著她,回答了最初的問題,這也是就我說『沒有臉下去見她』的意思。
「那,那,那如果是她想見你呢?」雅怡停頓了一下,瞇著眼睛又問道。
唉唉,這兩個小鬼,從小就不坦白;妳直接承認不就得了,拐彎抹角拖回數幹嘛?簡直是一朵牛糞插在牛糞上。[3]
「我會裝作不認識吧。」就因為這個理由,於是我也這麼說。
「恩,好吧。」她應了聲,便噤下。
「所以,我認為駱克仁不能死的這麼乾脆。」我又補充了,雖然一開始我覺得這是秘密,但用這種東西當伏筆一定會被撕書:「人要自殺就自殺是他自己的事,但死前要對的起所有的親朋好友。」
「要死的問心無愧,而不是一味的逃避現實。」這是我的結論,也是初衷;也是我看到有人想自殺就會變得多管閒事的理由,雖然我本來就很雞婆。
「你真愛說教耶。」雅怡埋怨了一番。
「我從小就這樣啊,妳早知道了嘛。」我笑了一下。
攻略上面的要點,絕對做不完,不完全是我心機重到要他忙得忘了去自盡;而是那些事情,是我認定身為一個人最基本的義務;當然啦,這些都只是我認為,事實上是怎樣我也不知道,但既然我是男主角,按照網路小說莫名其妙的慣例,我隨便說的廢話都好像真理一樣。
如果我不是男主角那我也沒辦法,有主角可以演誰想要當道具?
算了,那不重要,總之這六天,夠他忙了。
而我們也不閒著,當然,是雅怡不閒著,我閒閒無聊跟著攪和;公務員有時候不是那麼好當,尤其像她這種熱血的笨蛋,身為無名無實的『老公』[4],自然也該效點勞。
不過到這種時候也不能說無名無實,至少我已經知道這是我們小時候的承諾。
這也就是我許願時,她會莫名其妙答應我的原因吧。
真想不到,我還是,見到她了。
(3.2)
中正路某高樓的陽台圍牆邊,站著一個女人,因為她並不是非常漂亮,所以長相我就不特別介紹。
紅色鮮豔的衣服,得標送內襯那種,配上鮮紅的高跟鞋、鮮紅的指甲油、鮮紅的護唇膏,不用想也知道她要做什麼。
如果你真的沒有想所以也不知道,沒關係可以跟我說,那我就會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因為依照祖先們流傳下來的古老秘方,全身紅到底去自殺的話,變成厲鬼的機率會高上很多。
這就像台北路邊公車站牌上的廣告,傅參數學,補一次上建中的機率就加幾成;喬巴鹿美語,聽一堂課就離台大近了些;撒尿蝦丸,吃了以後聯考每科都猜C也會一百分。
蠢到可以,也蠢到不行;到底是可以還是不行大家都傻傻分不清楚,偏偏很多家長和學生還是一窩蜂的效法。
而女人站在圍牆邊,一邊檢視自己身上的裝備夠不夠齊全,足不足以讓她成功轉職;一邊凝視著高樓下螞蟻般竄動的街景,大概是想要說服自己一勞永逸。
說到一勞永逸,最近似乎很流行,大概每個想自殺的都內含這個念頭;快點移除這個錯誤資訊,雖然說一勞永逸總比不勞永逸有建設性,但一個我忘了是幾把刀的知名作家曾經說過『人生就是不停地戰鬥!』就是說不管你賺飽多少錢,也不能像章魚一樣攤在床上數鈔票。
離題了,我看她猶豫著,於是走過去給了她一點信心。
「不要猶豫了,這樣的高度摔下去穩死的。」我斬釘截鐵地安慰著。
「真的嗎?」她轉頭看了我們一眼。
「真的!妳玩過大怒神嗎?相似度99%,新奇刺激又好玩,而且保證會死,沒死可以再玩一次。」我鄭重的推薦,六福村的大怒神簡直是免光碟跳樓體驗版。
「謝謝。」她笑了一下,不等我說不客氣,隨即驚道:「等等,你們是誰?你們什麼時候上來的?」
「妳好,我是死神,我剛剛打好幾通電話給妳,但是妳都沒接。」雅怡笑著自我介紹。
「死,死神?」她嚇住了,這是一定的;連夜神月這種脖子以上神經失調的人,看到死神都會嚇到從椅子下跳上去,這位長不怎麼漂亮的平凡女子一定也會大吃一驚。
「恩恩,死神。」雅怡拿出她考上的公務員執照,遞給紅衣女人以示證明;這年頭詐騙集團太多了,一般人一定很難分辨對方是真的死神還是來騙錢的;雖然說看了也不能相信,畢竟政府沒有公告死神的執照長什麼樣,但沒關係,她笨到相信了。
「哇,我還以為死神長的很可怕呢,像他就差不多,想不到你這麼漂亮的小妹妹也是死神哪?」這該死的女人,真沒藝術眼光,妳還是快點跳一跳吧;連立體派的藝術風格都不知道竟然說我可怕,我可是必卡鎖粉紅時期的代表作呢。
「我是她的經紀人,視情況需要嚇人用的。」我斜著眼補充。
「妳都來了,表示我真的要死了呢。」紅衣女白目完全不鳥我,盡是興奮的對雅怡說。
「啊,不是耶,我是來問妳有沒有什麼心願的。」雅怡搖了搖頭,準備要背出她那一貫又無趣的台詞。
「心願啊?有有有!我希望能變成厲鬼!」雅怡還沒說口,紅衣女就搶了話;完全可以看出來她的決心,就像考研究所前幾個月,圖書館裡一群埋在書推中的大學生,雖然他們都考不上,但至少表現了決心。
「這,有點困難耶。」雅怡抓了一下頭。
「為什麼?不夠紅嗎?」她隨即問道。
「恩啊,妳應該去把頭髮染成紅色,戴紅色的隱形眼鏡,把牙齒染紅,然後曬太陽曬到全身紅通通的,然後……」但話還沒說完,我便被雅怡踢下樓。
……恩。
死人的好處,就是可以常常玩免費的大怒神;其實不只,所有你怕死不敢做的事其實都可以試一遍,大不了再死一次。
但摔下去的路上,我隨著重力加速度,開始思索另一個嚴重的問題:
家暴。
『碰』地一響我摔到了地面,全身肌肉酸痛,骨頭像是分開了一般;不對,它們真的分開了,我全身上下有789處骨折,我沒數是用領悟的,強烈的撞擊聲引的路人們睜口結舌地望著我。
「看什麼看?這不是假跳樓,快叫救護車啊!」我連忙大喊著。
但沒有人理我,他們只顧著看熱鬧,卻不願意拿手機打119;所以我說台北人都很冷漠,雖然這裡是高雄;但要知道,救人是你的義務,你不救人會良心不安,如果沒有良心不安表示你是壞人,你是壞人的話當然我也不能怎麼辦。
「雖然我是鬼不是人,但這不代表你就不用救,還楞在那邊幹什麼?快點打電話啊!我從廿幾樓摔下來很痛耶!」我大喊著。
廿幾樓?對啊,一般人從廿幾樓掉下來還能說教的應該不多吧?
我連忙站起身,用任賢齊的笑容配上浦飯幽助發靈丸的帥氣pose說:「導演,這一次可以吧?」
趁著眾人轉身尋找其實不存在的攝影機,我連忙溜進大樓裡,真是好險,要是被發現我是鬼的話一定會被抓去當藥材進補;這裡是台灣耶,佛立札[5]進攻地球先打台灣一定會被吃掉的!
(3.3)
我一路驚險萬分,好不容易回到樓頂的時候,她兩都還在那蹲著;於是我摸摸鼻子走過去,聽她們在討論些什麼。
「怎麼可能?妳一定是騙我的!」那紅衣女一臉懷疑狀。
「真的啦,妳想想看,常常有人穿紅衣服自殺啊,可是變成知名厲鬼的又沒幾個;而且那些比較有知名度的,都還是穿白衣服死的耶!」雅怡說著。
這不無道理,可是沒什麼說服力,於是我連忙加入話題。
「這麼說吧,師傅帶進門,修行看個人;先不管我是不是引用錯誤,但很顯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成為厲鬼的天分。就像很多人以為掉到異世界就會變成很厲害的勇者,妳們又沒有統計過,透過磨衣櫥到那裡癢[6]王國的人類有幾個是仆街的?搞不好現實生活中的格鬥天王草薙京到了奇幻世界連史萊姆都打不贏;我們會有這種誤解完全是被小說家害的,這是一種詐欺行為,如果有鬼死在異世界的記得打專線控告他們!」我一口氣精闢的分析。
「而且也不能說是全靠天分,還要靠努力,還有方法,再加上一點運氣;說白一點,衣服穿對了,怨念還要夠,最好多參考其他厲鬼的回憶錄,配合自己的優點專長去努力,如果再有天時地利人和就更完美了。」我看她們一知半解,便更簡單扼要地說。
但她兩仍舊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嗎?賣米的這麼多,王永慶只有一個;詐騙集團這麼多,微軟只有一家;菜市場特價土雞這麼多,能出專輯還主持節目的只有一團。」我做了簡單的結論:「想想,多少女孩想遇到多才多藝又多金的白馬王子,多少男生想把有臉蛋有身材又聽話又會搖的正妹,多少自殺的人想成為家喻戶曉第四台不斷重播的厲鬼?結果呢?」
現場一片寧靜。
「別作夢了,還是踏實點吧。」我勸道。
「怎樣踏實?」她連忙問。
「為什麼變成厲鬼?」我一針見血地說:「變成厲鬼只是手段,妳的目標是什麼?不用問了,一定是要找某個負心漢報仇。」
如果看過10部這樣的自殺劇本,便會出現13次同樣的理由:『某個負心漢減了她、騙了她、玩了她,所以要自殺來報仇』,但從沒看過有人自殺是為了報恩的,這真的很沒創意。
陽台還是一片寧靜,於是我點了跟煙;雖然是老掉牙的故事藍本,但也要仔細的當垃圾桶聽她說,這樣才能顯現出我的誠意。
不過我又不是來誠徵女友的,要誠意幹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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