ζ 天 堂 ω 地 獄 ξ

最後，我還是輸給了自己的責任感，以及想見到亮亮的欲望。一大早，我乖乖
到電影公司集合，準備和大夥一起坐劇組的交通車。

本來我想和昨天一樣，故意跟老沈坐同一台車，但是因為今天劇組要帶的道具
太多，老沈坐的那台車沒有空位，不得已，我只好坐亮亮那台車。

好死不死，阿不拉就坐在我和亮亮中間。

老實說，我覺得我們的關係就像現在一樣，我和亮亮之間夾了一個阿不拉，而
且，我還不知道阿不拉在亮亮心裡到底佔了多少份量。

一路上，我都不想講話，不是看著車窗外閃過的風景，就是低頭裝睡。

「胖子，怎麼都沒聲音啊？在睡覺啊？」阿不拉的關心在我耳邊傳來，聽起來
真是欠扁。
「大概是昨天那場戲拍一次就OK，晚上跑出去慶祝了吧，哈哈！」坐在前座
的格爸驕傲地笑，聲音聽起來一樣欠扁。
「我們小聲一點，不要吵到胖子。」亮亮溫柔的聲音聽起來……我扁不下去。

接著，他們在我耳邊有說有笑，讓我聽了心裡愈來愈難受，如果耳朵可以跟眼
睛一樣，碰到不想看的東西，只要把眼皮蓋上就可以眼不見為淨，那該有多好
？偏偏聲音擋都擋不住，躲也躲不了，那些嘻嘻哈哈的笑聲就這樣一直傳進我
耳朵裡，刺進我心裡。

早上沒有我的戲，我一個人走到豬舍附近的小池塘邊，發著呆。

「胖子！」有人叫我，我回頭，是想見又不想見到的亮亮。
「……」我沒回話。
「幹嘛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亮亮問。
「沒幹嘛……」我冷冷地回答，看都不看她一眼。
「昨天，我本來答應你要看你的表演，可是……」
「沒關係，反正不重要。」我說
「喔……」亮亮有點無奈。

然後，她就不說話了，只是安靜地站在我身邊。

老實說，這種沉默真的很要人命，其實我也不想把場子弄得這麼僵，但剛剛心
裡就是有一把火，燒得我有點控制不了自己。

我隱約感覺到亮亮的心裡有一點不安，她好像想再說點什麼，但是又沒說，我
看著池塘平靜無波的水面，也想說點什麼，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們兩個人像是在對著池塘罰站一般，一動也不動。終
於，我受不了這種僵局，我轉過頭去，冷冷地看著她。

「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想一個人思考今天的戲要怎麼演。」
「喔……」亮亮臉上閃過短暫的失望，「那我不吵你，我先過去豬舍那邊。」
「謝謝。」

然後亮亮就走了，她在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回頭看我，我不知道，但我很清楚自
己沒有回頭目送她離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我一直想著人在豬舍裡的亮亮和阿不拉會有什麼互動，他
們可能像昨天一樣開心地聊著天，可能阿不拉正讓亮亮坐在他腿上，也有可能
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兩人一起躲到某個陰暗的角落，然後……

停！我在想什麼啊！我不想再胡思亂想下去，決定走回豬舍。

格爸剛剛拍完了阿不拉與戰地記者一起餵豬吃飼料的戲，現在大夥正在休息，
等待卡車載豬飼料到豬舍，因為下一場要拍老沈開車送豬飼料來的戲。

我一走進豬舍，就看到亮亮發現了我，準備朝我走來。我裝做沒看到她，直接
往Ｆ君那走去。

她沒跟來。

我跟Ｆ君隨意哈拉個幾句，不時用眼角餘光注意著亮亮，她一直都在跟魚ㄦ和
蜜雅小余聊天，沒有去找阿不拉。我又偷偷瞄著阿不拉的身影，他正跟老沈討
論劇本。

咦？難道我剛剛的胡思亂想，真的都是胡思亂想？亮亮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樣黏
在阿不拉身邊嘛！還是他們怕被人注意，所以故意在片場裡假裝疏遠？

等了好久，載豬飼料的卡車終於來了，好死不死，外頭竟然下雨了。老沈和阿
不拉偷情的戲需要在晴天拍攝，現在下了雨，這場戲也等於不用拍了。格爸當
機立斷決定改拍大胖來豬舍找阿不拉攤牌的戲。

我連忙翻了這場戲的劇本，突然覺得老天爺對我實在太好了，因為這場戲的大
胖，要因為吃醋而痛扁阿不拉一頓。

「阿不拉啊阿不拉，我現在可是充滿了演出這場戲的內在動機呢！」
當格爸指導我跟阿不拉試演的同時，我眼睛看著阿不拉，心裡卻直呼好爽，我
一定會用力地演出這場揍人的戲。

Action！

大雨中，我衝向準備扛豬飼料進豬舍的阿不拉，二話不說就揮拳擊向他的後腦
，阿不拉撲倒在地，裝滿豬飼料的袋子同時飛了出去，袋口破裂導致飼料散落
滿地。我接著撲向阿不拉，繼續朝他身上用力揮擊，一拳拳結實地打在他臉上
、胸口上、肚子上、大腿上，以及小雞雞上……

痛啊！一定很痛的啊！但是我好爽啊！

阿不拉想反擊，但是我完全不給他機會，我把滿肚的怒火全數灌注在拳頭上，
打得他無力反擊，躺在地上哀嚎。我打到手軟、打到沒力，喘息間，我發現亮
亮站在一旁正用不捨的神情看著我們，我知道，她在為阿不拉心疼。

媽的，我更氣了，已經發軟的手突然恢復元氣，我繼續阿不拉的臉上揮去。

「卡！OK！」

我還在打，一直到格爸和老沈跑來攔住我，我才知道這場戲已經拍完了。我看
著倒在地上的阿不拉，他嘴角發抖，竟然還對我笑。

「胖子，你真會演，我剛剛一度以為你真的是大胖……」阿不拉說。

在阿不拉的要求下，格爸馬上把劇組拉進豬舍的房間內，拍攝戰地記者幫阿不
拉擦藥的感情戲。所有的人都進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留在外頭，剛剛的大雨
逐漸轉小，成了微微細雨，我在雨絲中看著灑了滿地的豬飼料，突然後悔剛剛
的衝動。

「阿不拉竟然以為我是在演戲……」我心裡無奈地笑著。

我拿起麻布袋，開始撿起地上的豬飼料，那一顆顆發軟、破碎的飼料，就好像
我現在的心情一樣……

「胖子！」

亮亮又來了，她走到我身旁，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幹嘛？」我沒好氣地問，妳想罵我吧？那就罵吧！
「你剛剛那場戲，我看了好難過。」她說。
「有什麼好難過的？」想也知道，妳是因為阿不拉被我打而難過。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亮亮又問。

我愣了，抬起頭看著亮亮。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但是剛剛你在打阿不拉的時候，我覺得你不是大胖
，而是你自己……」
「妳想太多了。」我說謊。
「希望是我自己想太多……因為剛剛那樣的你，會讓人覺得心疼。」

我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我以為亮亮是為了阿不拉心疼，沒想到她擔心的卻是
我。她大概以為是我曾經受過什麼傷害，所以剛剛才會讓她有那樣的感覺吧。

可是，亮亮妳知道嗎？我更想知道妳曾經受過什麼傷，才會讓妳在「面膜俠」
裡有著讓我心疼的眼神啊！

「怎麼不進去？」亮亮問。
「我在撿豬飼料。」我說。
「交給場務撿就好啦，這是他們的工作。」
「沒關係啦，這是我造成的，我不想增加他們的工作量。」

亮亮突然愣住般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笑著說：「我幫你一起撿！」

亮亮也不等我說好，就直接彎腰撿起地上的豬飼料，然後丟進我手裡的麻布袋
。亮亮一邊撿，一邊笑著，我發愣看著她的身影，突然覺得感動，我好想直接
把她抱在懷裡，跟她說：

「我喜歡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