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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霏,黑色微波:http://0rz.tw/b12hn


「哇……」允泰往棉被裡一瞧,嚇得忍不住大叫。

我坐在家中的電腦前,看著Webcam所攝錄的影像,笑了出聲。

我一直有個習慣。極度潔癖的我,不容許任何人未經我的同意便擅自進入我的房間,

所以我在家裡和宿舍房間都裝有一台二十四小時全天候攝錄的Webcam,

彼此連線好讓我監控我的「領土」。

即使出門,我也會讓我的4G手機保持著「SNG」的連線狀態。

我這習慣沒有人知道,所以我的家人和室友都很好奇,

明明我不在家,卻總知道誰進過我房間、動過哪些東西。

有時甚至一開我房門,我的電話便無時差地追緝而來。

所以久了,他們自然不敢輕易進入我的房間。

就只有允泰這個白目,對我的禁忌視若無睹。

他就是敢從外頭回來全身臭汗的時候,

一腳踏入我房間問我冰箱有沒有什麼好喝的可以給他解渴;

他就是敢洗完澡頭上腳底還濕淋淋的時候,一腳踏入我房間跟我借吹風機;

他就是敢拎著味道嗆死人的臭豆腐和滷味,一腳踏入我房間問我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也就是因為他的白目和爽朗,不把我當怪人看的他,成了我第一個朋友。

不過,把馬子帶回我房間,這未免也太超過了些。

幸好我在房裡佈了一些局。我想,這些,夠給他「驚喜」了。

「照你這麼說,他一直有輕生的念頭囉?」

宿舍的門突然被打開,房東領著幾個平頭造型的男人走了進來。

允泰一聽到有人進門,連滾帶爬地從我房間跑出來求救。

「救……救命!啊……房東先生、警察先生……房裡有……」

「別慌,我們正是為這案子來的。」警察戴著手套,眼神犀利地四望宿舍的一切。

「案子?」允泰覺得莫名其妙,頓了一下又拉了警察的手臂,

「那個……,我女友在房裡被……」

「噓。」警察皺著鼻子嗅了嗅,「這房子就是第一現場吧?」

「不會吧?」房東臉色發青,手上的那串鑰匙不斷發抖。「這樣我房子怎麼租得出去?」

「不是。」一個冷靜的聲音從警察的身後傳出。

眾人望向聲音的來源,原來是個矮小蒼白的男子。

是王偉宸,我認識。

他怎麼會和警察一起來宿舍?

「這裡不是第一現場。」

偉宸毫無懼色地舉起上銬的雙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鏡。

「我說過了。這裡只是最後『藏寶』的地點。」

「好,那你再將這個案子重複一遍。」警察說。

「我……可不可以不要留在這裡聽?」房東顫抖著嘴唇,欲走還留地看著警察。

「不行,這是你的屋子。難道你不想知道房客的下落?」

警察面無表情地說,話語卻充滿了威脅性。

「我……」房東沒再多說什麼,無奈地定下腳步。

警察看看不敢輕舉妄動的房東,又看看偉宸,下了命令。「好了,你可以說了。」

「事情是這樣的。我跟陳魄廷在網路上的『超自然體驗家族』已經認識一年多了,

從我認識他之初,他就已經有嚴重的躁鬱症。」

偉宸低頭,盯著地上,突然蹲下。

「喂!你幹什麼?」警察和房東都緊張起來。

偉宸拿著地上撿起的頭髮,說:

「魄廷是個完美主義者,他有嚴重的潔癖,看到地上有一根頭髮都會受不了。」

原來只是撿頭髮,其他人鬆了一口氣。

允泰跳出來附和,「沒錯。我是魄廷的室友。

魄廷的潔癖嚴重到,只要讓他撿到一根頭髮,

他就會跪在地上用抹布把看得到的地板都擦一遍。」

「這麼說,他會得躁鬱症跟他的性格有很密切的關係囉。」警察說。

「我們可不可以等等再討論他的病史?

我的女友在房間裡,正被一條怪棉被給捲住,請你們好心點,先救救她吧!」

允泰拉著房東的手便往我房裡走,警察和偉宸跟在後頭繼續對話。

偉宸:「魄廷和我對於靈魂和一些超自然現象都很有興趣。

他曾經不止一次跟我透露想輕生的念頭,求我完成他的心願。」

警察:「他為什麼找上你?」

偉宸:「他知道我念醫學院,可以就近取得一些藥物。」

警察:「像是……氰酸鉀?」

「是的。」

「那不是管制藥品嗎?」

「我舅舅是養殖漁民,他一直有用稀釋的氰酸鉀清洗魚塭的習慣,

所以我要取得氰酸鉀,並不難。」

「所以……」

「所以當魄廷第N次對我提出輕生的念頭,而我看他活著這麼痛苦時,我便決定幫他。」

「這我知道。他有手寫一封遺書給你,希望你能幫他,並且……」

偉宸:「是的。正如你在遺書上看到的。

他在決定自殺後寫了信給我,希望我在他死後幫他完成心願。」

「艾倫……艾倫……妳撐著點……我找人來了。」

允泰搖晃早已失神的小馬子,拉開棉被的被單,

「房東你看,裡頭這玩意把我女友的頭髮給纏住了……」

「啊……這什麼玩意?」房東蹲下一看,嚇得差點跌倒。

「這是……」偉宸詭異地笑了笑。

「這不是羊毛被嗎?裡頭怎麼都是黑的?好像人的頭髮,好噁心……」

房東抽出一縷黑色的毛髮,放在手心端詳。

「慢著!別破壞命案現場!」警察喝止。

「命案!」房東一聽到這兩個字,當下將手上的怪玩意丟掉。

「那天,他到我宿舍找我,

跟我說了他的自殺計畫後,我便帶著他到解剖室去。」偉宸說。

「你帶著他去解剖室?」警察問。

偉宸:「是的。魄廷是個謹慎的人,他非得看到我的刀法才會放心把自己交給我。」

「所以他的自殺計畫是……?」警察問。

偉宸:「他對這世界的不完美感到厭倦,卻又捨不得放下他所擁有的東西,

所以他要我在他死後,幫他做一件事。」

「說仔細點。」警察說。

「我是負責解剖室的研究生,所以我可以在不打擾上課的情況下自由出入解剖室。

寒假裡沒有人會使用這教室,所以我們開門進去也沒有關係。

由於寒假裡沒有解剖課,我沒有辦法取得大體可以向他展示我的刀法,

所以我只好拉出幾具我『處理』過的大體,讓他先『鑑定鑑定』我的技術。」

偉宸微微苦笑:「他看過那些冰凍且解剖過的大體,並不是很滿意。

他說他沒親眼看我切割,不能全然相信我的技術。」

警察:「那麼你後來怎麼證明?」

「他要我卸下他的手臂試試。」

「什麼?」允泰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未免太瘋狂了吧?」

房東也瞪大了眼:「所以你?」

偉宸點點頭,「就真的做了。」

「啊?」允泰握緊了小馬子的手,嘴唇顫抖著。

「我在他手臂束上繃帶,為他打了局部的麻藥,

確定藥效發作後,當著他的面,將他的手臂卸下。」

「真的假的?你不怕藥效太強,麻藥讓他昏迷不醒?」

偉宸聳聳肩。「那也沒關係,反正他都寫好遺書了。」

「冷血!」允泰說著,站起來想揍偉宸,警察揮手制止。「繼續說。」

「我卸下他上手臂後,馬上用沾滿凝血劑的紗布蓋上他的傷口。

那是一種新型的蛋白質溶劑,可以在短數秒內止血,很好用。」

偉宸說:「他躺在解剖台上看我俐落的刀法,很是滿意。

於是,便要求我給他服藥。」

「你為什麼願意幫助他自殺?」警察問。

「我說過了,我看他活著很痛苦,所以才想幫他。

我自己也有點輕微的強迫症,我知道那種強烈的不適應感有多痛苦。

再怎麼說,他也算是我的朋友,該說的該勸的我都做過了,

最後唯一能幫他的,就是幫他實現心願。」

警察:「我們搜到你家有一份陳魄廷死亡過程的紀錄表,那是做什麼用的?」

「我說過,我和魄廷對於靈魂這方面很有興趣。

所以他希望我可以在他死亡過程中,記錄下靈魂方面之類的變化。

我安排他躺在可以測量體重的解剖台上,然後開始錄下他服用氰酸鉀後的狀態。

可惜的是,他在死亡過程中,我並沒有錄到傳說中會冉冉升起的『靈魂』。」

偉宸失望地嘆了口氣,

「待他完全沒有生命跡象後,

我為他施打了全身性的凝血劑,然後將他推入冰櫃,

兩天後,我依照他的遺願回來解剖他,將他的肢體一一卸下,帶回分批宿舍裡。」

「宿舍,你是說這裡?」房東咬著的嘴唇乾裂地,微微滲著血。

「是的。」

「那天,我是用手機的錄影功能和魄廷的電腦連線路下。

我第一次來到他房間,目的便是將那天的影像從他電腦中移除,

並在我離開後繼續讓他保持錄影的狀態。

因為,這也是他的遺願之一。」

警察:「你不是說你有分批帶他的屍塊回來?」

「喔,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有帶來一部份屍塊。

當然,那是已經用防腐技術處理過的,而且還用真空包裝得非常緊密,

所以放很久也不會變質。

況且魄廷的房間一年四季都開空調和除濕,實在是保存屍體的好地方。」

警察:「指出那些屍塊的地點。」

偉宸不置可否,走到沙發旁,使力地推開沙發,

找出藏在沙發後頭的布套拉鍊,拉開。

「嘔……」房東看了忍不住乾嘔出聲。

喂!喂!可別真的吐在我房間吶!

「那是……魄廷的……」允泰抖著手,指著沒有遮蓋的沙發。

好害羞喔!被找到了啦!

警察蹲在沙發旁,看著我窩在沙發彈簧間的蜷曲雙腿:

「嗯,是陳魄廷的下肢。其他部分呢?」

偉宸:「他有指定如何處理的部分我有先照著做,譬如眼珠子鑲在天花板的燈座裡……」

允泰恐懼地抬頭,嘴裡喃喃自語:「難怪艾倫說有燈會一閃一閃、有東西在爬……」

偉宸:「他身上比較大塊一點的脂肪,我將他溶解處理成肥皂和沐浴乳……」

「所以浴室裡的氣味,嘔……」允泰簡直不敢正眼看浴室。

「而他最重要的頭部,我按照他的遺願,將他的頭皮卸下,縫在這裡。」

偉宸指著毛絮外露的被單。

警察向前探看,用戴了手套的手,翻看裡頭的毛絮,找到我帶著微笑的頭皮。

「太不可思議了!這位小姐的頭髮是怎麼和陳魄廷的頭髮纏在一起的?」警察驚呼。

我得意地揚了嘴角。

偉宸:「其他的,我還沒想好怎麼收拾的,就放在冰箱裡。」

房東戰戰兢兢地打開冰箱,果然看到「一部份」的我在裡頭。

唉!真可惜!要不是空間太小,我真想舉手跟他說「Hi」!

警察露出複雜的表情,

好像很欣喜案情有了進展,又很受不了這案子手法上的「非常態」。

「你說,那天你離開後讓電腦保持錄影的狀態,陳魄廷為什麼要這麼做?」警察問。

偉宸:「魄廷他不喜歡讓人動他的房間,

所以他用兩台電腦錄下他家和宿舍的影像,杜絕任何人動他的空間。」

「那我們今天來他的房間不就……」允泰不敢繼續說下去。

警察沉吟了一會,伸手將電腦螢幕打開。

空曠的電腦桌面上沒有一個視窗。

「錄影還在繼續嗎?」警察問。

「在這。得按下才會看到視窗。」偉宸移動滑鼠,點下一個圖示。

頓時,所有的人都驚駭地無法移動視線。

跳出的兩個視窗裡,一個,是我家的場景,

而我,浮在電腦桌前,咧開沒有臉皮的嘴,對著大家笑著打招呼。

另一個視窗,是照著大家都在的我的宿舍裡。

我,從大家的背後,緩緩走到電腦桌前來。

當然,用的是我蜷曲在沙發裡的那雙腿。

真空袋裡的那雙腿。

嘖。腳卡在袋子裡,還真難走。

「有……有鬼!」大夥驚惶地想要逃跑,卻動也不能動。

視窗裡很明顯地映照出,我的手臂正用力地抱住大家。

「為什麼……為什麼……」允泰失控大吼。

他的視線飄向沙發,

我的腿仍好端端地窩在沙發裡沒動,而自己身上也什麼都沒有,

但電腦裡的影像卻和無法和他肉眼同步運作。

這傻小子。

我拼命用我沒有臉皮的五官以豐富的表情講解給他聽,

他卻崩潰地閉上眼睛狂搖頭。

「太……太棒了!這就是靈異錄影啊……」

偉宸緩緩笑開嘴,感動地自言自語:

「魄廷……我們成功了呀……魄廷……」

還是偉宸聰明。

「今天是陳魄廷死亡的第四十九日,全案宣告偵破。」

警察對著仍在錄音的隨身碟說,幾乎無力伸手按下請求救援的對講機。

「第四十九日,魄廷……你真的回來了……」偉宸似哭似笑地說。

「來當一輩子的室友……」

我在電腦前用血肉模糊的臉龐,真誠地對著螢幕前的所有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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