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需贅述,記憶對人的重要性是眾所皆知;因此,許許多多的劇本橋段,便都圍著這個主題環繞、發展。有鑑於斯,我經常神入那些劇本,並假設,如果我是那些失憶的男女主角,我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來推動故事發展;如果現實中的我失去了記憶,那我的世界又可能會變成什麼模樣。
一個人沒有了記憶,那還剩下什麼?
化約的說,是剩下一個沒有記憶的人。
如果要再做更深入的解釋和分析,建構於更明確的角度和立場,恐怕就必須對這個命題有更嚴謹的定位。
失去記憶?失去什麼記憶?失去片刻的記憶,失去過去所有的記憶,還是失去記憶的能力?是大腦失去記憶能力,還是所有的細胞也失去記憶能力?
這很複雜,很抽象,也很難去辯證;它們牽扯到了精神學、心理學、免疫學、社會學,以及其餘種種的延伸。必須單獨討論,還要綜合起來分析,其中又有很多假設已經超出了現下科學和哲學的範疇。
我曾經想過,如果我失去了過去的所有記憶,就不能復甦的層次而言,我的人生將會重新來過;但這不表示從0開始,因為仍有許多的人、事、物能幫助我重建拼圖,就理論上而言,它們的存在也是我記憶的一部份。當然,如果能夠自我挽回,那就只是個精彩的插曲故事而已。
後來,我覺得這個問題似乎並不如想像中的嚴重,雖然會有一段的時間,可能會對自我的存在認知產生相當的質疑,但我相信以我的能力,必定能夠重建過去的藍圖。即使不能完整的重建過去,也不表示生命不能繼續。
其餘的,我倒是沒認真想過;如果不能憑藉醫學方法來降低傷害,那就靠各種輔助工具來幫助『記憶』。也只能如此吧。
我想太少了,是嗎?
尤其是關於自我認知的那一部份。
(1.1)
「妳是誰?」我對著眼前的陌生女子問道。
這三個字在人的心裡面,是時常出現的自白。面對一個在認知上被歸類為陌生人,現在卻和自己產生特定連結的角色,便會這麼反映著;而在這質疑同時,更是努力地去搜索與他可能有關的記憶與關係網。
也許我認識他,但忘了;也許我認識他,但他與我記憶中的模型不同;也許他認識我,但我不認識他;也許這是某種機緣下的初遇。
可惜,這些推論都不符合我的狀況。
今天睡醒的時候,頭上仍不時傳來陣陣的劇痛,我坐了起來,卻發現眼前的景物都是那麼的陌生。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位於陌生的房間,所有的家具和擺設都和我的印象無緣;我忘了嗎?我失去記憶嗎?不是,因為我很肯定我的房間該有什麼,該是什麼樣子。
所以,我肯定我在一個不屬於我的房間裡頭。
我在誰的家裡睡著了?我無視頭疼牽絆的阻礙,開始連結昨晚發生的種種。我是政大男舍的舍長,晚上九點鐘要在宿服會值班到十一點;我在值班室看漫畫拖到了一點多,然後回到自己房間。回房之時和室友戴展鴻聊了一會,便去盥洗,然後躺在宿舍的床上睡覺。
就是這樣。
但,醒來,卻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裡頭。
我遺漏了什麼嗎?不可能,我的記憶力一向不差,而且即使是遺忘了片段,都可以藉著推導將他重新尋找回來。而入睡之後,我沒有再起床去任何地方,所以,我是在非自主意識的情況下來到這個房間。
夢遊?綁架?還是誰把我抬到這裡?我一邊推論這幾個假設,並站了起來,準備展開尋求答案的後續動作。
起床的瞬間我感覺到身體有一種不協調感,但不及思索,便看到我的床前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孩。
「妳是誰?」我對著眼前的陌生女子問道。
但她沒有答覆我,她只是跟我在同一時間動了動嘴唇;而從我嘴巴傳出來的,卻不是我的聲音,竟是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
我不禁懷疑,難道眼前的陌生女孩,是我在鏡子裡頭的反射?
(1.2)
我做了許多的動作,然後說了幾句沒有意義的話;很合乎物理現象的,鏡子裡的女孩在同一時間複製我的動作,而我口中以陌生的女聲傳出我唸出的字句。但,這些合理的過程,卻讓我感到無比的詭異、恐懼和驚慌。
我看著我的手,我的身體,挑起背後的長髮;並不是鏡子裡的女孩不斷地模仿我,而是我真真正正的變成了那個女生。
這就是不協調感的由來,這不是我習慣22年的身體。
我坐回床上,開始分析這莫名其妙的變化。我在作夢嗎?可是周遭的一切都讓我感到相當的真實。
我將手伸到衣服內,觸摸隆起的胸部,然後往下確認陰部;很遺憾的,要不是某種詭異的理由讓我真的換了一個身體,便是我被抓去動了一場徹徹底底的變性手術。
我獃著,不知所措。
『扣!扣!扣!』一陣敲門聲讓我回神,我將目光轉移,尋找聲源,很快地看到那扇房間的門。
「晴晴?妳好點了嗎?」又是一個陌生的女聲,聽起來像是卅多歲的婦人。她是在叫我嗎?房間內沒有其他人,應該就是我吧。如果我開門讓她確認,或許我就可以知道,我變成了誰;或者,某個陰謀下,我希望被變成誰。
我很快的打開房門,門外是一個漂亮的中年婦女,而且我一眼便能認出,她和鏡中的女孩必定有血緣關係。
「妳臉色不太好,頭還痛嗎?」她一見我,沒有任何的質疑,便是這麼問道;於是我判斷,就她的認知裡,現在的我就是那個被喚做晴晴的女孩。
似乎沒有陰謀,因為我感絕不到演戲的因子;我應該不是被改造成某個樣子,然後要完成某個劇本,而是真的被換了身體。
事情似乎變的比較明瞭了,我的靈魂換了一個肉體,或者說是,我的靈魂附著在這個女孩身上。
等等。我死了嗎?不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好端端的,為什麼我會換了一個身體?我再度努力擠出昨晚發生的一切經過,卻沒有增添任何新的內容。難道說,我睡著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想到這,我的頭又開始攪動起來,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便往前傾去;我感覺到一雙手很快的扶住了我,然後拉著我回到床邊躺下。她說了一些話,但我沒有聽清楚。
我只感覺到自己在不斷的旋轉著,床也在不斷的選轉著,不斷旋轉…不斷旋轉…..
(1.3)
我做了一場夢。
一開始,我夢到自己倒在一個地方,然後被一堆人抬了起來;他們七嘴八舌的說了許多話,但我努力想去聽,卻聽不清楚。
然後,我夢見我醒來,變成另一個人,一個陌生的女孩。然後是女孩的母親敲門,我去開了門,然後便暈倒。
我醒來之後,見展鴻在打電腦,於是便跟他說起這件事。
「展鴻,我剛剛做了一個很詭異的夢。」一起身我便說道。
「怎樣?夢見什麼?」展鴻一邊打電腦,一邊說。
「我夢見我變成一個女生,」我說。
「然後呢?」他沒有停止動作,直接問道。
「沒了,就這樣而已。」我笑著說,連自己都覺得無聊。
「那哪裡詭異啊?」展鴻歇下,看著我問。
「因為,感覺很真實吧,不像夢。」我說。
「那,你正嗎?」他說。
「正到不行,可惜夢醒了,不然我一定跑來找你炫耀。」我笑著說。
然後,我和他相互挖苦一番,便一同下山去上課,就如同往常一般。一路上我都在想這件詭異的事,還好他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就很可怕了。
到這裡,夢便醒了。
我醒來的時候,那婦女坐在我的身邊,用毛巾擦著我額頭上仍不斷冒出的汗水。
「晴晴,妳做惡夢嗎?」她皺著眉頭,擔心的問著。
我看著這依舊陌生的房間,點了點頭。
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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