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我們見面吧?』見他一上線,我立即在MSN上頭簡單打了幾字,並等待著他的回覆。
『我開了一間咖啡廳,明晚10點以後再過來。』他很快回道。
我拿筆抄下他傳給我的地址,再跟他無意義的寒暄幾句,接著便關上對話視窗;我看著地址,心裡頭興奮地想著這期待許久的見面。
然後,我把所有的工具慢慢檢視一遍,同時揣摩著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之後,我將它們小心地放進包包——當然,包括最重要的迷藥。
隔晚,我走進他的咖啡廳,他只瞄了我一眼便說道:「妳先坐一下,我要收店。」
他還沒見過我,怎麼知道就是我?
他準確的反應讓我感到一點詫異。
不過沒關係,很快,我就會知道答案。
我看著包包裡的迷藥,笑了笑。
(0.1)
醒來的時候,我在一個陌生的房間,我的雙手雙腳都無法動彈;我別過頭去看,很細很長的鐵釘,穿透我的手掌鑲在牆壁上,而我的腳上,也是同樣兩根鐵釘把我固定著。
一開始看到的時候,有點痛。
「妳的迷藥配上我的,會有很怪的味道。」突然,我聽見他的聲音;於是我順著音源望去,他坐在一個沙發上,正看著我。
「可是,可是你喝了?」我疑惑的問,他怎麼知道我會在兩杯飲料中選擇咖啡?或者他不知道?換句話說他確實喝了我放有迷藥的奶茶?
「耐藥性,我喝慣了。」他點起一根煙,抽了起來:「妳的玩具挺有意思的,但那壓力剪是做什麼的?」
「亂動女生包包是很沒有禮貌的。」我看了一眼,生氣地說。
他輕笑一下走了過來,用力抓住我的左手,然後把它從牆壁中拔了出來。
鐵釘沒有釘到底,突出3公分的距離在掌心上;被拉到底端時被釘帽卡住一下,但他一用力便將我的手掌扯出,鐵釘整支穿過我的手掌留在牆壁上,而血從掌間圓孔中噴了出來。
刺痛與酸麻的感覺,便由圓孔中央開始擴散。
他拉著手,看著我殘缺的手指,說:「角度不對。」
然後,他回到沙發邊拿出一把很普通的剪刀,後又走了回來;他拉起我的手,對準我的中指剪下去。
很快,我的指節便飛離開來。
「剪的時候,不能用剪刀底端,要在中間這個位置才好剪。」他將剪刀對著我中指切緣的下方,對準之後又向上傾斜了一個角度,接著說:「然後,剪刀要這樣傾斜,食指中指作為支點,再用大拇指使力,才可以直接剪斷。」
說著,他又連續剪了幾次,於是我的中指只剩半截。
地板上,一片一片削成短狀圓柱的指節,和著一灘灘的鮮血靜止在那;看著它們,我心中一股衝動灑到了喉頭。
我右手用力拉扯,但鐵釘仍卡在掌心拔不出來,那片圓滾著血漸漸地陷入肉中,但仍在掌央不斷磨著骨頭難以越過;他見狀,便伸手幫我拔起,於是我的手在拔斷最後一點肉絲後,遠離了那只鐵釘。
我抖著手拿著剪刀,照著他剛剛的說法去試;但不知是否傷口的麻痛導致無法施力,仍然跟上次一樣卡在骨頭的地方。
不過,感覺,似乎,好剪多了。
「妳自己慢慢練習。」他轉過身走回幾步,但便停住,接著又轉回身來。
「手指嗎?」說著,他用右手握住左手的中指,並往後折到底,再上下左右的壓到極限,關節斷裂、摩擦的聲音不絕於耳。
『咯咯』然後他不斷的扭轉中指,手指接連手掌的地方不斷冒出新的螺旋;轉到最後,他用力一拉,整隻手指便拔了下來。
血也噴了出來。
看著血淋淋的缺掌、殘指,以及不規則的斷緣,我真的很佩服他:動作一氣呵成,而表情從來沒有變動過。
最重要的,他似乎沒有練習過,不像我,百般練習後仍會皺一點眉頭。
「原來如此,妳還是會怕痛。」他突然發聲。
「當然,成見是很難改變的。」我辯駁道,畢竟我一直是個符合社會規範的『正常』人。
「觀念不需要改變,只要妳不被觀念奴役就夠了。」他說著,並開始啃著自己血淋淋的手指。
「恩,吃人是不道德的,所以只能吃自己的肉,是嗎?」鮮血在他的嘴邊散開,唇上、齒間,伴隨著咀嚼聲,我腦海開始揣摩著各種詭異的味道。
「文化道德,為了追求穩定,徹底的去泯滅人性,」他將指頭上的肉很快啃去,露出一點白骨:「妳覺得,值得嗎?」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一利一弊。」我答道,不管是什麼選擇,都有他的意義與價值,都是不能隨意抹煞的。
「那麼,人是不是有追求選擇的自由?」他問道。
「是啊,但是人不想要自由,人想要的是選擇和許可。」我搖了搖頭:「自古人人皆服自由之刑,怕了。」
他噤下聲,慢慢的將手指啃完,直到留下一根白骨;然後他先把骨頭放在眼前凝視一會,接著又咬著白骨看著我。
「妳有沒有想過要改變這個世界?」他突然說:「把沈睡的人一一喚醒,讓他們見識到……真實?」
「那又是另一種暴力。」我說道。
「循環辯證,才有機會接近真理,雖然真理並不存在。」他說。
辯證嗎?聽他這麼說,我便開始構想,如果這些觀念能夠得到更明確的實證,那世界能變的更「清澈」嗎?
「我把新劇本寫好了,妳回去以後,自己看看。」他說。
劇本?這兩個字讓我愕然,然後勾勒起所有詭異的巧合和不合理。
「是你?」於是我生氣的問。
「對,都是我處理掉的。」他很快的回答到。
我用手拖著牆壁,咬著牙用力將雙腳從釘子中拉出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把人命當什麼?」我生氣的吼著,直想衝上前打他一巴掌。
「人命是無價的。」他說。
「所以呢?難道你的意思是,那為了成就正義,就可以犧牲少數人的生命嗎?」我持續吼著。
「如果可以成就正義,所有的生命都可以犧牲。」他說:「但是這個世界沒有正義,所以任何生命都應該成全。」
「殺了一個人,就要背負他的靈魂,他的一切。」
「這不是道德,是理所當然,雖然這兩者都是一樣可笑的邏輯。」
他冷冷地說著。
一樣,我不知道該回什麼,但我知道,這是我們初始的觀念不同。
「我們都想要讓人更完整,但總有一天,會成為絆腳石。」他看著我,我們的眼神都同樣的堅決。
「信仰要傳布,必須靠儀式,但儀式很快就會取代信仰,腐化他。」
「如果妳堅持妳的信念,就去不斷的實現,即便認同妳的人漸漸腐化,」他說:「不斷努力,那麼,這個世界,或許就不會這麼破碎。」
「人,這個世界,應該更完整。」他冷冷地說。
完整?嚴格想想,還真是真詭異的用詞。
我一邊聽著他說,並開始想著我的變化。
從一開始,從追求自己的完整,從原型刻畫到到極限……我沒想過事情會這樣的演變,以超乎想像的節奏,蔓延與擴張著。
如果當時沒有那份好奇與執著,我是不是還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不會知道,因為人生沒有如果;但,我既然堅持我的信念,就要繼續的走下去。
我回憶著,或許,從那一天起,劇本便慢慢的開演,推動著這無法想像的變奏。
那一天……
- May 17 Wed 2006 07:09
(一)原型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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