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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回到了棄屍的地方,然後兩個人辛苦地把屍體挖了出來。

  「那就這樣,我先走了,時間到記得提醒我呀!」不帥阿賢抱著我的肉身,再一次的交代。

  「好的,慢走。」我回以親切的笑容。

  「掰掰。」阿賢拿出手機播弄著。

  「對了!」趁這個空檔,我稍加補充。

  「怎麼了?」阿賢抬起頭。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我嚴正地問候。

  「啊?啥?」阿賢楞了一下。

  「你說你是死神,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是死神?那我說我是上帝你信不信?」我問道。

  「什麼,你是上帝?」阿賢一驚,手上的杯子,不是,手上的屍體就掉到地上;鏡頭還特地在屍體碰到地板的瞬間,捕捉了一個特寫的畫面。

  「是啊,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把屍體給你?你會不會是詐騙集團,專門在騙屍體的?」我指著他說道,最近殭屍片氾濫,我不排除有廉價盜賣屍體的可能。

  「你不是看過我名片了?」阿賢退了幾步,皺起眉頭。

  「名片我自己也可以印啊,我的真正身份雖然是個研究生,但你也知道研究生越來越不值錢;你看剛剛隨便一個被車撞死的就是研究生,不找點副業兼差就會被人騙走屍體!」我從口袋裡拿出皮夾,拿出名片;然後拿出原子筆在研究生的後頭刮號註記『兼職上帝』,再遞給他。

  「國立政治大學政治研究所研究生(兼職上帝)蕭文璿?」阿賢照著念了一遍。

  「沒錯,就是我。」我點了點頭。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也只是照著公文辦案啊!」阿賢緊張地說:「怎麼會是上帝,怎麼辦我政黨不是那邊的啊,一定會被投書啊!」

  「喂喂,我的意思是,我要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死神哪?」我打斷他的自言自語,他是真信還是裝傻?那我在上頭寫個你欠我錢他會領來還我嗎?

  「我還有執照!」阿賢很快抬起頭來。

  「那不重要,而且你就算真是死神,你負責把人弄死就好了,我沒道理把屍體也交給你啊。」我毅然回絕道。

  「不是說好的嗎?」阿賢眉頭依舊深鎖。

  「是說好沒錯啊,但如果你騙我怎麼辦啊?我禁不起這種打擊的!」我也深鎖著眉頭,一展文藝少年的風範。

  「我沒理由騙你啊!」阿賢急了,偌大的汗珠閃過路燈的輝映,由額間緩緩垂下。

  「我相信你!但你抵押個證件還是放點押金吧,然後我們簽個契約,不然你如果拿我的屍體去搶銀行我百口莫辯啊。」我輕揮手掌,拂探落寞的晚風。

  「我,我沒錢!那這死神的證件先抵給你吧?」阿賢緩緩掏出那紙片,珠淚還轉地嬌嗔。

  「現在政府推行雙證件的制度,你要多給我一份我才能用你的資料開人頭帳戶啊!」我溫柔地接過證件,仍毋忘細語纏綿。

  「那,身份證呢?」阿賢輕捧著那微薄的紙卡,眼神乍似堅定卻又飄逸著迷濛。

  「雖然我不能確信這些證件是真的,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會欺騙我的。」我緊緊握住阿賢纖細柔弱的小手,這一刻,我們就要分離了;而心頭一股難言的鬱悶隨著漣漪盪開,彷若這一別,就將劃盡我兩一生的情緣。

  「那,那我先回家陪老婆了,我們約好今晚要一起出去嚇人的。」阿賢離情依依地說。

  「再見了。」我按耐著心頭的不捨,故作堅強地揮舞無力的臂膀。

  「再見了。」阿賢的聲音,隨著他的倩影消散在空氣的彼端;我望著沈默的山丘,心頭的悸動無以復止地沈詠。

  我應該叫他先帶我下山的……

  我應該叫他先帶我下山的……

  我應該叫他先帶我下山的……


  我關閉文藝模式,回到現實,望著延綿的山路。

  延曲之道,負愁而歸,但聞蟲聲唧唧,如伴余之嘆息。
  前不見死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不是說關閉文藝模式嗎?

  我把文藝模式給關掉嚕,然後慢慢走回家捏,到處都有蟲在亂叫好討厭說,吵的我飄不起來哩。

  ……太白爛了不適合我。

  一陣寒風吹過。
  一瞬間我感到背脊發麻,這個無人的山坡中,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我身子纏繞;我猛地回頭,背後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雖然如此,我仍不斷感覺到有一雙哀怨的眼神,在我的背後偷窺著……彷彿,我聽到了笑聲……

  ……既然哀怨那幹嘛笑啊?換一個。

  馬路中央有一片樹葉,在整片筆直的柏油路中央靜靜躺著。
  我蹲下身,看著那葉子排列的位置,再舉頭望著遠方的樹叢。
  「這是謀殺案!」由葉片上的折痕判斷,顯然這葉子不是自己落下的。
  「兇手有手!」由指紋進而推測,葉子被手摘下的機率高達七成五。

  ……算了,偵探小說現在不流行了。

  今天晚上,我需要妳。
  明天晚上也是,後天晚上也是,大後天晚上也是,不過早上就不用了。
  可是,妳只剩下一個名字,幾個手機號碼,幾句驚慌失措的對白,一張背影。
  這是一道不知道幾公里的傷口,從轎車咻地逃逸的那一瞬間就開始被撕開。
  十分鐘後,我們將會在第一次相撞的地方,把這道傷口挖開,再補起來,再挖開再補起來,挖了又補挖了又補挖了又補挖了又補,就像台北的馬路一樣——用我們的愛。

  好噁心……

  2002年。
  那年,我廿六歲,一個不吉利的年紀的兩倍。
  那年,藤井樹還沒發芽,Kof正紅,川島和津實還是光華最佳情人,他們的連結整天躺在我的最愛裡。
  那年,我遇見了她。
  那年,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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