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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牆上掛鐘在四點多的位置,這意味著我並沒有昏厥多少時間;就天維說,是好心的路人請救護車來的,而那路人早已離開。我有許多話想問,但看來一時間也沒著落;我最想知道的,是當時蹲在我身邊,後來被拉走的那個人。

  我覺得,那是阿威。
  阿威到底跟我說了什麼?我是沒有印象,還是根本聽不清楚?
  我不知道。但我非常肯定阿威對我說的話,非常重要。

  再來想知道的是,我曾經有過的一段記憶。我記得在阿威離開之後,曾經有人問過我什麼問題的,但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那也是很重要的?或者是很關鍵的?我一直這麼惦記著。
  可是,到底是什麼啊?為什麼我一點也想不起來?可惡!到底是什麼呢!我擠盡腦汁,卻沒浮現什麼蛛絲馬跡。

  七點多的時候,嘉宜趕到這邊,也帶者我說的日記本;我從小就有寫日記的習慣,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記在上邊。

  我先放棄思考,把日記本遞給了天維,他看得是目瞪口呆。
  「我無法理解這件事,這些事我是一丁點印象都沒有。」天維把日記本轉給小凌,邊說:「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很多詭異的地方就合理多了。」

  我告訴天維,人的記憶是很複雜的結構,記憶中許多事件都是零碎的片段,而片段與片段之間的連結,卻總是沒有下落;甚至有些片段,就這麼消失了。

  心理學家相信,記憶只是被封鎖在腦中的某個角落,可以透過催眠或其他方法喚醒;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天維和穎梅學姐她們的記憶,或許就可以找回來。

  我討厭那種空虛感,我希望回到過去的生活。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夠想起我。

  「嗯,我得跟妳說一件事。」天維發著抖說:「雖然我對我叔公認識不多,但就我所知他修為還滿高的。」

  「換句話說連他都出事,我強烈懷疑那個陳董,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我不是說他存心害人什麼的,我現在對他沒有絲毫印象,但這麼看來,我覺得是他害死我叔公的!」

  「他不是壞人,相信我。」我搖了搖頭,雖然我已經完全無法判斷什麼了。我在夢裡邊看到的,是他吧?那個把所有人都撕成碎片的,是他沒錯吧?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為什麼能這樣做?這我想破了頭,也無法理解。或許,答案,只有他知道了。

  「明天我去學校問問,妳上頭寫他是歷史系的,我去打聽看看好了;總不至於一整個系的人對他都沒記憶。」一會,天維說道:「就算他是在幫助妳好了,就算我叔公不是他害的,我還是想知道一些事,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我也不便說些什麼。之前天維對這件事沒有反應,是因為他對陳董的印象,所以相信他吧?現在相反過來,對他的唯一認知便是叔公的事,那只會是負面的情緒了。

  我翻著日記本,把所有可能是關鍵的紀錄做上記號;如果我不拿下玉配,那小女孩應該就不會糾纏我?那電話亭的事呢?那一天是亮亮要抓承志和小宇當交替,但是她放棄了?是這樣嗎?那和我,就真的沒有關係嗎?
  亮亮為什麼要我原諒她呢?遇到盈盈的時候,電話錄音裡,為什麼她們要說「原諒我」呢?
  我毫無頭緒,唯一感覺到有眉目的,就是,我真的離危險越來越近。


  (5)

  我只能吃流質的食物,我弟買了一堆難喝的東西餵過我,還唱著歌要逼我睡覺:「老姐妳也知道我唱歌很難聽的,妳不快點睡我就繼續唱,這樣對大家都不好!」
  我罵了罵他,趕他去一旁,嘉宜和小凌要回去學校,等明天再過來;天維說要陪我到天亮等換班,順便跟我討論,那些他失去的記憶。

  我們慢慢聊著,我把店裡一些有趣的事說給他聽。他聽得很開心,不時接上我說的話,因為,我們記憶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和陳董。

  在他的印象之中,沒有我,沒有陳董,其他每一件事,都一樣。也就因為這樣,我完完全全地肯定不是我的幻想;也肯定,一定有辦法,回到過去的生活:
  每天中午我趕去店裡,聽到阿姨在抱怨工讀生又遲到,聽到陳董說的一些他說「不夠宅就無法理解」的笑話;然後大夥一起窩在店裡聊天,一起撐過期中考。我想回到那樣的生活。
  想著,我哭了出來。
  因為我好怕這只是我一廂情願。

  然後,我想聯絡盈盈,想聯絡小慈她們,真不知道她們現在過得怎麼樣了;是因為我差一點快死了,所以開始珍惜一切嗎?

  我不知道。


  漸漸,我睡著了,不時間還聽到我弟和天維的對話;我弟大概以為天維是我男朋友吧,直說他眼光太差什麼的。真是氣死我了!

  不知道是因為太累還是怎樣,漸漸地聲音便不清楚了。我想說些什麼,但因為累,也就哽在心頭。原本我一段時間還會睜開眼睛望望四周,但頻率卻越拉越長,一直到,因為冷,才讓我不甘願地睜開眼睛。

  好冷。

  我縮著身子,仍覺得四周一片陰寒。

  但溫度讓我清醒,四周的景致更讓我的知覺瞬間清晰。

  因為,我,在電話亭裡。

  我不在醫院,在電話亭裡頭。我身上依舊裹著石膏,穿著醫院的睡衣,但卻不在病床上,而是蜷縮在電話亭的一角。

  我反射性地站起身,觸摸著四周的玻璃窗,想推開那道門出去。

  但是,沒有門。

  我被困在一個沒有出口的電話亭裡。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這邊,我移動身體的時候仍能感覺到劇痛,所以說,這不是夢?不,我無法判斷,因為我當時在夢境中被小女孩抓傷,一樣是撕心裂肺的難受。

  我在哪裡?哪裡的電話亭?我看向玻璃窗外,夜深人靜的,街道被吞噬在黑暗之中,那唯一的兩盞路燈,正微弱地閃爍著,彷彿隨時會熄滅一般,所以我什麼招牌路牌都見不著。

  而且,沒有任何聲音。

  不知是隔絕的效果,還是外頭真的毫無聲響,我只聽得見自己一丁點的耳鳴——那種四周完全無聲時的擾動。

  怎辦?

  我掏了掏口袋,手機在裡頭,這讓我慶幸自己辦了一個醫院可以帶著的門號,但我很快地失望了,因為手機顯示沒有任何訊號;我試著緊急撥出,但看來不只是我的門號,這裡所有的訊號都接受不了。

  我敲著玻璃大喊著救命,但我完全無法知道,這聲音是否能傳到誰的耳中;又或者,那些深黑的公寓窗戶裡頭,根本不存在任何人?

  許久,我已滿身大汗,垂下紅腫的手宣告放棄。我想起當時那人說的,不論我怎麼敲,外邊都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轉身看著那公共電話,那可能是我唯一僅存能對外聯絡的方法。

  真的沒別的方法了嗎?我想不到。

  但那電話,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再去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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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ooroan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