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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在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之後,大批劇組人馬抵達了烏來山上的度假
飯店,準備拍攝新版劇本的第一場戲。這場戲是阿不拉與戰地記者在飯店房間
激情之後,為了挽救兩人之間淡化的感情,最後協議找一位第三者的重頭戲。
格爸真會安排,第一場戲就是拍床戲,可惜主角是兩個男人,我沒興趣。
我的戲份一直要到下午才開始拍攝,那場戲的時間是黃昏,格爸堅持要在夕陽
下完成那場戲,他說必須尊重我這個編劇,我時間怎麼寫他就怎麼拍,而且那
場戲也確實需要黃昏的氛圍,所以他很堅持。
基本上,我其實可以下午再到現場,但是因為我是第一次拍電影,為了讓自己
儘早進入狀況,所以我要求自己一早就到現場看劇組拍攝,一方面熟悉大家工
作的模式,另一方面,我可以同時觀摩兩位主角的演技。
好吧……我在自欺欺人,我其實只是想早一點看到亮亮而已。
飯店內,阿不拉和戰地記者正在房間裡準備,我站在門外,看著胸圍頗為豐滿
的化妝師蜜雅小余正幫阿不拉抹上脂粉。另一邊,都會型俐落女子打扮的髮型
師魚ㄦ正幫戰地記者打理看起來像是激情過後的亂髮。
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我突然有種真的在拍電影的真實感,一股戰戰兢兢、莫
名無比的壓力突然向我襲來,讓我有點喘不過氣。
為了透透氣,我決定到外面走走,讓自己放鬆一下。我相信如果演員可以控制
自己的情緒,隨時讓自己處於舒服自在的狀態之下,那麼正式上戲的時候,一
定可以讓表演有更深一層的發揮。
好吧……我又在騙自己了,我只是想知道亮亮人在哪裡罷了。
在飯店裡繞了兩圈,最後我在外面的小花園邊發現了亮亮,她坐在洋傘下看著
劇本,一臉認真、專注的模樣,甚是動人。我想若無其事地走到亮亮身邊,然
後假裝兩人恰巧碰到一樣,我想,這樣的巧遇應該可以讓亮亮覺得舒服自在,
我也不會感到尷尬。
我走到亮亮身後五公尺遠的地方,調整呼吸,整理服裝儀容,接著,我開始朝
她身邊的小徑走去,在經過她視線可及內的範圍內,故意放慢腳步,等待她叫
住我的聲音。
但是,我已經走過她身邊十幾步了,她竟然沒有叫我,難道現在的她不想被打
擾?我走到樹叢後面,剝開樹葉偷看亮亮,這才發現她正低頭撿東西。
好吧!再一次!我又故意繞了一大圈,重複剛剛的動線,又從她身邊經過一次
,但是她還是沒叫住我。我又偷看,這次她剛好轉身拿出包包裡的手帕。
沒關係,我可以繼續走,走到亮亮叫住我為止。於是我前前後後總共走了十七
圈,走到汗流浹背、兩腿發軟。最後,我忍不住直接走到亮亮面前,我相信這
樣她一定看得到我。
「哈囉,真巧,妳在這裡啊?」我主動出擊,先聲奪人。
「是啊!你剛剛沒看到我嗎?我以為你知道我在這裡。」亮亮說。
「剛剛?我沒有看到妳啊……」我故意裝傻。
「咦?我以為你有看到,因為我注意到你剛剛在這裡繞了十幾圈……」
什麼?
「我看你好像在想事情,就不好意思打擾你。」她說。
「喔……對對對,我剛剛在想事情,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專心想事情的時候,
會有自動繞圈圈的壞習慣,從小到大已經二十幾年了,一直改不過來……」
媽的,我在講什麼啊!但是OK啦,至少亮亮笑了。
「你在想什麼?因為你走路的姿勢很不自然,是心煩的事嗎?」亮亮問。
「走路姿勢不自然?」我表情有點僵硬,笑著說:「 剛剛我在揣摩大胖這個角
色該怎麼演……妳應該知道吧!要當一個稱職的演員,應該連角色的走路姿勢
都要花心思設計。」
「真的嗎?我沒想過這件事耶!」亮亮眼睛都亮了,「你懂的事情真多!」
「是以前在戲劇系上課的時候,老師有教過。」我故作謙虛地回答。
「我覺得你跟很多戲劇系畢業的人不一樣,他們都很自命清高,覺得自己與眾
不同,但是你沒有,你比他們謙虛多了。」
「是嗎?呵呵……」我苦笑著,心裡直呼好險。
亮亮,不是我不自命清高,而是我根本沒本事裝清高。
「對了,格爸說,你沒有拿編劇費,是真的嗎?」亮亮突然問我。
「對啊。」我說。
「為什麼?十五萬不是一筆小數字耶。」亮亮又問。
「因為……」我尷尬地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難道要我說出因為那劇本不是我寫的,我要是領的話就會被老天爺用雷劈死,
要這樣說嗎?別鬧了!
「因為格爸肯給機會讓我當編劇,我已經很感激了,而且我希望格爸能把編劇
費省下來,讓劇組有更多的經費可以運用,讓這戲能拍到最完美的境界。」
咦?搞不好我其實是有編劇天份的,竟然可以臨場掰出這麼噁心的台詞。
「是喔……」亮亮聽了我的話,微微一愣,又說:「原來你這麼喜歡電影。」
「對啊,哈哈哈哈!」我心虛地傻笑著。
「我也是,我也好愛電影!這一次,我就好羨慕阿不拉和戰地記者,因為他們
可以演到這麼好的劇本。」亮亮的眼神裡閃耀著光芒。
「有什麼好?他們要全裸拍床戲耶,犧牲很大。」我隨口說說。
「如果是我,我也願意為了藝術犧牲。」亮亮認真地說。
「不會吧!如果要妳全裸演出呢?」我試探地問。
「那就脫啊!」亮亮率性地說:「 演員本來就應該演什麼像什麼!如果劇情需
要,我願意配合。」
亮亮的神情裡透露出異常的認真,那是一種對藝術的追求,為了完成藝術創作
,她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後來,我們開始討論起關於同志戀情的話題,亮亮說她認識的男性朋友大多是
同志,而我因為當初在學校裡也認識了很多同志,所以跟亮亮在這方面很有話
聊。我們一致認為同志都很可愛,貼心又善良,而且都很有才華,對藝術的感
受力也比一般人來得強,可以說是天生的藝術家。
「胖子,如果哪天你跟我坦承說你是同志,我一點都不意外喔!」她說。
「啊?」難道我真的像嗎?以前在學校常被誤會,但我真的不是。
「我覺得一般的編劇寫不出『斷袖山之四角戀情』這種劇本,但是你卻寫出來
了,而且只花了三天的時間。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心思比別人細膩,那我在想,
或許因為你就是同志吧,才有辦法寫出這麼真摯動人的愛情。」
「……」我說不出話來。
難道亮亮真的以為我是同志?不會吧……那不就是宣告我的死刑?
「我不是同志。」我趕緊否認,又說:「我很清楚自己喜歡的是女人。」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亮亮突然問我。
「我喜歡……」我看著亮亮,卻不敢接話。
我喜歡像妳這樣的女孩子,不,我喜歡的就是妳。
「喜歡哪一種的?」亮亮又問。
「喜歡……」
就在我掙扎著該不該說出實話的時候,F君適時出現地解救了我。
「格爸要開始拍了!」F君跑到我們身邊說。
「好……」亮亮回頭對我一笑,「進去看吧,去看看格爸怎麼拍你寫的戲。」
「好啊!」
我臉上掛著微笑,心裡卻暗幹格爸為什麼要這麼早開始拍,害我不能跟亮亮多
獨處一下。不過我也慶幸,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亮亮剛才的問題。
「真希望每次都能和妳這樣開心地聊天,只有兩個人,沒有任何人打擾。」回
飯店路上,我走在亮亮右邊,偷偷看著她線條分明的側臉,心裡這麼祈禱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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