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第一篇一樣,我是邊聽這首歌邊寫的,也請邊聽邊看
伊藤由奈--《Tu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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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們好似兩條平行線,筆直地朝前方邁進,不受誰干擾,永遠保持自我。
而我們,正是喜歡著彼此的那份「自我」……
「老師……別……」
隨著尾音的結束,梓承睜開雙眸,輕眨,盯著身旁無人的空床,一分鐘。
然後雙唇一抿,靜靜地,給予上一秒的自己,一個苦笑。
那個男人,俞皓,走了。
他起身,替自己套上襯衫長褲,和一個黑色的護腕。
吃過簡單的早餐,在空盪的屋內。
無聲無息,他習慣了這樣窒息的寂靜,因為二十八年,他都是這樣過。
不論,俞皓有沒有回來。
他坐在木椅上,偏頭看著窗外,床單正隨風微擺,微擺那已淡去的花朵。
此時,似乎有一股冷流,和一股熱流,同時衝了上來,衝上每個五官和器官──
心,好涼;他的眼卻好熱、好辣……
他總是在想,為什麼他們的愛都充滿著紅色?
紅色的傷疤,紅色的血跡,和幾年前從手腕流下的紅色稠液……
他下意識地握住手腕,突出的關節輕按黑色護腕下的痕跡──
那蜿蜒的刀痕,如蜈蚣咬住吸附,殘忍地撕裂每一吋脆弱、血肉。
誰能告訴他,如此的痛,該如何排解?
難道,他們的愛,注定是傷害?
可是……他們從沒想過要傷害彼此啊……
糾纏,瓜葛,藕斷絲連,他們的婚外情已近一年。
沒人願意停下,只是不斷地在夜晚纏綿,用力吸取對方的溫度,然後,換取離開時更深的傷痛……
他從不要求他,因為即使如此,也於事無補。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求?
何必抓著他的衣角,大哭,不要離開我……何必呢?
「……She agonized herself with the thought of her love……」
唸著課文,面無表情地,在課桌間來回走動。
他細聽鉛筆與紙張陣陣摩擦,不想讓自己對毫無感情的課文痛心。
現今,梓承,成了一名英文老師。
為了他,而選的職業。
俞皓曾問過,怎麼不選跟他一樣的數學老師?
梓承只是淡淡笑著,沒有回答。
該怎麼說?
因為,他不想回到原點……
「……He agonizes over every decision he has to make……」
第二個例句,留下一句「自習」,他離開了教室。
真是任性……他責備著自己。
梓承站在鏡子前方,端詳自己的面孔,自己那稱的上算好看的面孔。
年覆一年,花開,花落,他仍保有當年的氣息,然而儘管連學生對自己的容貌都有好感,梓承仍笑著自己永遠不美的笑。
比起她,真的不美……
俞皓說,十年前──
媽媽哭著,爸爸訓斥著,他被強拉上飛機;無論他如何下跪請求,或是掉下了不輕彈的淚水。
在機場時,他總算抓到時間偷偷打電話給他,但是卻被爸爸發現──
碰!大庭廣眾一下,他爸爸打了他一拳。
俞皓說,在美國她一直追求他,父母也很喜歡她。
他當時幾乎行尸走肉,看著身旁那麼努力燦笑的她,身為男人,回應了她要的。
但是他沒想到,一回國,父母立刻找上梓承,遞給他喜帖,還讓安排讓他看見他和女人──
「我不是故意的……」
俞皓在當晚找上了梓承,長繭的大手摀住了臉孔,不停抽動。
「我……犯下了滔天大錯……梓承……對不起……對不起……」
一股酸意衝出了食道,卻嘔不出來,怎麼說這有多痛?
「恭喜……」梓承壓抑一切,咬著唇吐出兩個字。
然後,俞皓抱住了他。
然後,他們無法把彼此拉開。
無法。
「疼嗎?」梓承輕撫他的耳朵,修長的手指描繪著形狀,包含所有呵護、心疼的溫度──機場那一拳,讓俞皓左耳幾乎聾了。
搖著頭,他說,再怎樣也比不上梓承的痛……他摸著他全身的傷疤,輕柔吻過,溫柔地說著。
然後,靜靜傾聽夜裡迴盪,梓承在他懷中的悲泣。
這份愛好像在競賽,拼了命的衝刺,卻是在比誰比較痛、誰跌的比較重。
但他們沒有停,為什麼?他們曾問過彼此。
也許,也許,只是為了能肩並肩跑在一起。
只要能近對方一分,什麼都願意……
「梓承?」電話另一頭,傳來熟悉的嗓音,「放學後老地方……我好想你。」
握著紅色機身的手微微顫抖,他垂下視線,壓抑住傾盆的思念,「恩。」
俞皓,知道我喜歡你哪裡嗎?
是你夠成熟,卻永遠不改直率、坦白,以及需人照顧的,那濃濃不安全感。
那就足夠我放下一切,即使是夜晚的角落,也要用一生賴住你。
「梓承。」
依約定前往,俞皓已經到了;修長的身影站在燈火闌珊處,微弱的燈光讓他腳下影子,孤單地搖晃著。
「抱歉,我遲到了?」梓承停在離他不遠處,卻有段距離。
「沒有,我早到。」他的眼神閃過一絲體諒,淡淡地笑著,讓梓承的眉稍稍鎖了一下,「走吧。」
他們往前走,沒有牽手,連點感情的交流都壓制最低點。
他們,一個走街道左邊,一個走街道右邊──
平行著。
就如那賽跑的跑道,白色線條不論如何蜿蜒,都與另一條平行。
他們,好近很近,也好遠好遠……
「我可以牽你嗎?」俞皓問著,眼神移上了單身的梓承,透出複雜的味道。
梓承轉頭,看著另一邊的大廈,「別傻了。」
「我喜歡牽手,讓一切都交由十指來傳遞,不需要言語。」俞皓悄悄靠近他一分,卻換來梓承往另一邊移動的步伐。
「你別傻了。」梓承咬住嘴唇,鹹鹹的腥味擴散至口腔內,「我們不能在一起。」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不是嗎?」停下了腳步,望著梓承那雙不再明亮的瞳孔。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梓承閉上眼睛,緊緊閉著,關上即將傾洩的淚水,「我們,不能在一起……」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所以,他們兩個才會走到這局面,走到兩敗俱傷的局面。
他們,不能在一起。
「梓承……」堅定的語氣,如棉絮般飄進梓承耳中,「我愛你。」
梓承睜開眼睛,卻立刻辣了眼框。
啪答拍答,十年份,滿腔的淚水、悲痛,一瞬間傾盆而出,似乎永遠停不下來。
想在一起、好想在一起,想在大家面前,光明正大的牽手、一起笑……
如果可以,他願意用所有,來換他們一秒鐘在白晝下的擁抱,他真的願意……
但是,誰有能力實現了?
左邊,梓承;右邊,俞皓。
他們落了淚、淌了血,卻只能站在平行的街道上,連相望都沒有權力……
希望的最後,是仍然無法改變的絕望。
永遠平行的,絕望。
「……冪級數之間的四則運算就像多項式,而函數在其冪級數表示……」俞皓站在諾大黑板前,面對少數認真的學生,滔滔不絕地講課。
如機械般,滔滔不絕地。
這叫做「自我麻醉」嗎?可是梓承的啜泣,依然停留在他的耳窩中,徘徊不去──
「當……」俞皓丟下粉筆,走到講台前,倚靠著,「當你們很在乎一個人的時候,會怎麼做?」
突然又奇怪的問題一丟出來,沒人敢回答,學生們面面相覷著,一臉疑惑;而睡到不醒人事的人,也只是稍微換了角度,繼續夢周公。
有那麼難嗎?他們沒在乎的人嗎?俞皓看著不吭聲的同學們,納悶著。
「教授。」有個削著短髮女孩舉了手,語氣有點羞澀地說,「如果是我,我會不顧一切抱緊她、保護她。」
噓聲四起,同學們紛紛因她的說辭交頭接耳,帶著不屑的眼光。
「可是,你們會愛的很痛苦。」俞皓瞇著雙眼,打量她是否真有這種勇氣,還是只是說說罷了。
「我也會不顧一切抱緊她、保護她。」斬釘截鐵的,她眼神沒有一絲動搖。
「可是,你們會受到無比的困難與挫折……」俞皓說著,腦中閃過一段又一段畫面--耳邊的助聽器,還有梓承背後、小腿上的疤痕,和兩人共同都有的──手腕上的傷痕。
「我也依然如此。」
同學們開始安靜,仔細聽他們的對話。
教室內,靜謐的只剩下窗外麻雀的啼叫,和一來一往的呼吸聲。
「可是,你們的愛,不會受到任何人祝福與支持……」此時,俞皓感到自己的心,落了一大片紅,鮮血淋漓。
好多「可是」,聽來像藉口似的,但是卻傷的好深、好深。
其實並不是一定要他人的支持與祝福,愛才能形成;只是,當他人只給予批評和鄙視時,他們該如何是好?
懦弱,不能否認,他們都是懦弱的,所以……才會這樣了十年。
「教授……」女學生停了好久,終於開口,語氣輕柔地像陽光下的雲朵,「難道,他不是你的全部嗎?」
然後她笑了,好像能擰出蜜來似的,「為你的『全部』付出『全部』,有什麼好失去的嗎?」
坐在位子上的同學們又開始騷動,卻免不了地勾上唇角。
而俞皓,也笑了。
「謝謝,下課。」言畢,俞皓衝出了教室。
好想你、好想現在就見你。
梓承,我會證明給你看,即使是平行線,我們也要手牽手,永遠在一起……
--但是你沒有說,當你不再看著我的時候,
我那廉價的「自我」……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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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語:
終於寫續集了,不過居然是在打算生《孤傲》的時候寫出來的||||(被Angela、Nils打
不知道有沒有說過(應該有吧)其實平行線只是專屬男人、男孩的故事,一篇就結束了
那是因為我覺得沒有時間寫,也打算寫短篇,所以才決定不寫續篇
但其實我在寫第一篇的時候,後面的故事也想好了,只是看我要不要寫罷了
幾番猶豫之後,還是決定寫了。(笑)
我只希望各位別因為後面而不愛這篇了|||| ←怕自己退步 囧
我在寫這篇的時候,經常寫到落淚,伊藤由奈的歌不知為何就是好搭ˊˋ
不過我能不能藉由文字,表達出我心中的感覺、男人男孩的痛,則是種考驗。
不知…各位看的如何啊?|||| ←沒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