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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你真的沒有聽到天花板的彈珠聲嗎?」
男人一回來,還沒解開領帶,女人就急著問。
男人沒說話,沉著臉到廚房洗手準備吃飯。
這幾天,男人一回家女人就會問他這件事,再有耐心的人也會煩吧?
「我今天,上樓去按他們家電鈴了。」女人為男人張羅餐具,淡淡地說。
「唔?」
「我按了很久的門鈴。」女人將盛好的飯遞給男人,「結果沒人來應門」
「嗯。」
「親愛的,你知道樓上住什麼樣的人嗎?」
男人低頭扒飯,呼嚧地說:「不清楚。」
「喔。」
叩嚨……叩嚨……
他們沉默的空檔,女人又聽到天花板傳來的怪聲。
叩嚨叩嚨……叩嚨叩嚨……
這次節奏跟平常,不太一樣。
「你聽!」女人將男人手中的筷子按住。
叩嚨叩嚨……叩嚨叩嚨……
叩嚨叩嚨……叩嚨叩嚨……
「什麼聲音都沒有啊。」男人輕輕撥開女人的手,繼續扒飯。
叩嚨叩嚨……叩嚨叩嚨……
「明明有!明明有!」女人喃喃念著,一邊豎起耳朵專注諦聽。
叩嚨叩嚨……叩嚨叩嚨……
「親愛的,那是建築物裡面的鋼筋在冷縮熱漲的聲音啦。
混凝土本身是多種物質的混合,導熱本來就不平均,
加上鋼筋會隨著氣溫冷縮熱漲,自然會有一些怪聲音,妳不要大驚小怪的。」
這不知道是第幾次男人用科學的角度安慰女人那怪聲的由來。
叩嚨叩嚨……叩嚨叩嚨……
「難道你真的聽不到?那聲音很清晰耶!你前妻和小孩都沒聽過嗎?」
叩嚨叩嚨……叩嚨叩嚨……
「就跟你說了沒有。就算有,也只是鋼筋的聲音。」男人有些微慍。
他放下碗筷,裡面還有沒吃完的飯和豌豆,走出了廚房。
女人被男人突然離席的舉動嚇到,她從未看過男人發脾氣。
女人從碗裡挑起一顆豌豆,丟在地上。
煮熟的豌豆在地上無聲地彈了兩下,滾了幾圈後,靜止。
沒有,沒有叩嚨叩嚨的聲音。
「所以不可能是豌豆。」女人想。
隔天,女人買了一袋彈珠回家,
她請管理員在家門外撒彈珠,自己跑到樓下一層去聽。
奇怪的是彈珠彈地的聲音並不明顯,
隔了一層所傳來的聲音很悶,不像平常聽的,叩嚨叩嚨的聲音。
女人覺得納悶,如果不是彈珠聲,會是什麼呢?
「那戶並沒有住人。」管理員說。
所以,也沒有小孩囉?
「搬離多久了呢?」女人問。
「嗯,這我不清楚。我才剛來不久。」
「喔。」
女人決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於是她不再跟男人問天花板的怪聲。
男人沒聽她問反而覺得怪。「妳最近很少問我那件事。」
「喔,習慣了,所以不問了。」女人漫不經心地答。
其實心裡打算哪天去和管理員討鑰匙,親自到樓上去看。
樓上果然像管理員說的,沒有人住而且空盪。
地上空盪得只剩灰塵,沒有一顆彈珠或是任何會發出叩嚨叩嚨的球狀物。
女人洩氣地將鑰匙還給管理員,回到家,那聲音又纏著她的耳朵。
叩嚨……叩嚨……
女人掩住耳朵,近幾發狂地在屋裡竄來竄去。
然而那聲音就像追著她似的,隨著她的移動,越發急促。
叩嚨叩嚨叩嚨叩……叩嚨叩嚨叩嚨……。
女人喘著氣,電燈突然開始閃滅。
氣氛詭異的,好像隨時會從屋子裡的哪個角落竄出什麼。
然後,燈熄了。
不是停電。客廳的燈還亮著所以不是停電。
臥房裡因為熄了燈而一片黑暗。
燈熄了,那聲音似乎也軋然而止。
女人喘了一口氣,從鞋櫃裡拿出了工具箱,
搬了兩張椅子到臥房,準備更換燈泡。
幸好臥室的天花板不高,女人輕易地換好了燈泡。
女人走下椅子,按亮開關,
發現天花板有方才更換燈泡時所留下的骯髒指印,
於是擰了抹布,重新爬上疊高的椅子打算擦拭。
抹布在天花板上按擦,質地輕的矽酸鈣板立刻掀了一角。
女人將天花板重新歸位,卻怎麼也喬不好位置,彷彿有什麼東西卡著。
女人索性移開那片天花板,將頭探進天花板裡的空間。
叩嚨……叩嚨…… 那聲音又開始,
女人來不及尖叫,從疊高的椅子摔了下來,頭朝下狠狠地撞了好大一聲,
「叩嚨」,死了。
我想,女人這麼一撞說不定會忘了方才所見。
且讓我為她補述一番。
就從女人移開天花板,將頭探進天花板裡的空間說起好了。
女人將頭探了進來,叩嚨……叩嚨……的聲音又響起。
女人終於明瞭那聲音的原因。
眼前,兩對,也就是四顆眼珠子正與她兩兩相望,
喔,是光溜溜的眼珠子喔!
叩嚨叩嚨……在她面前不到一公分的距離彈跳著。
那是,我和兒子的眼珠。
叩嚨叩嚨叩嚨叩……叩嚨叩嚨叩嚨……
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那男人的前妻。
自從被他殺害後,一直住在臥房上的天花板。
然後,看著男人將一個一個女人帶回「我們」的房間。
叩嚨叩嚨叩嚨叩……叩嚨叩嚨叩嚨……
你是不是也常聽到我在偷窺你時傳來的聲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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