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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有沒有搞錯啊?你學刀幹嘛?」一下課,霍斯便衝上前,拉著庫莫特問;他總認為,練過劍法再回頭學刀,必能功倍,但練刀的要學劍,可得重來。

  「像我這麼厲害,當然是學刀啊,那種拖拖拉拉的招式,打起來我自己都想睡。」庫莫特一邊玩著手上的火,一邊說。

  霍斯正要答辯,卻已被迪姆揮手打岔。

  「哎,算了,他這種性子,沒立即分出勝負,一定氣的把自個燒了,還跟他廢話呢。」迪姆邊說,一邊觀察庫莫特手上的火焰,他可號稱是全諾爾最忠實的觀眾。

  「喂,有沒有想過,你們以後要做什麼?有什麼志願?」庫莫特合掌,把火一收,剩點煙竄了下,然後抬頭問道。

  「恩,我希望能進蓋恩,一定帥到不行,家裡的人一定都很開心的。」迪姆先應道。

  「蓋恩啊,炫耀起來是真的滿酷的,那霍斯呢?」庫莫特又問。

  「哈,說來好笑,我只希望有一天,我的劍能進步到,至少能夠打贏那八婆一次。」霍斯笑了一下。

  「你根本是暗戀她吧?」庫莫特湊到霍斯耳邊,然後大吼;霍斯揮拳,沒打著,於是兩人在天台追了起來。

  「那你呢?你有什麼志願啊?」迪姆看著兩人又像以前一般追逐起來,不禁笑了起來。

  「呼..呼..還笑我勒,你不會暗戀..那個老頭吧?」霍斯停下腳步,一邊喘氣一邊說。

  「什麼老頭,我家鄉可有漂亮老婆等我回去生小孩呢!說到我的志願喔,嘿嘿,說出來嚇死你們:我要打贏亞魯雷特。」

  「說認真的嗎?」

  「呼..迪姆..你還相信他喔?一定是唬人的!」

  「媽的!我騙過你們嗎?」

  「多到..數不清...」

  「是這樣沒錯。」



  「中!」

  「小心,它還可以動!!」

  「怎麼可能?我明明刺穿心臟了!這樣也沒用?」

  「別說了,先退!先退!...莫?你做什麼?快退啊!?」

  「媽的我就不信燒不死你這妖怪!」

  「莫!危險!」

  「啊...霍斯?」

  「可惡...趁現在快跑啊!」

  「霍斯?媽的!霍斯!!!」


  (2.2)


  「妳在練劍啊?」庫莫特梳洗完,下了樓,但屋子靜悄悄的;他四處晃了一下,發現凡諾娣在後院裡揮著木劍。

  「恩,早啊!」她見庫莫特在旁邊看著,便停下動作,微笑著打聲招呼。

  「唉呀,不是我在說,練劍壓根沒什麼用。」庫莫特碎碎唸著,霍斯的劍可要比她疾猛許多,還不是...

  「咦?為什麼啊?」凡諾娣一邊擦汗,一邊走過來。

  「當妳遇上真正的敵人啊,這種小家子的玩意,會害死妳的。」庫莫特想到,單手劍的基本輸出傷害小,面對某種敵人,根本是毫無用武之地。

  「恩..我沒想過遇上敵人會是什麼樣子,你陪我練練,好嗎?」凡諾娣想了一下,說道。對她來說,練劍只是基本防身而已;克諾斯不學,村子又一直相安無事的,從來沒有實戰、對練的機會。

  「不要啦,我隨便打打很沒誠意,認真打起來強到我自己都害怕,這樣我很為難啊。」庫莫特拒絕了,比武會上,每個男生都被他揍的鼻青臉腫的,女生則是衣服燒到剩件內衣,對她哪敢這樣?但要放水,也不知道要怎個放法。


  「拿去。」突然,克諾斯出現在旁邊,丟了把木刀。

  「喂,你真不懂憐香惜玉啊!」庫莫特叫了一下。

  「半調子,你穩輸。」克諾斯靠著柱子旁,斜眼看著他說。

  「哇!說的這麼厲害,你來你來,我跟你挑!」庫莫特不甘被挑釁,指著克諾斯道;按照小時候的慣例,兩人會立即扭打起來。

  「莫大哥,別理我哥啦,他都出一張嘴的。」凡諾娣連忙打和,庫莫特受過專業訓練,現在的克諾斯哪是他對手?

  「我不出嘴,妳就贏不了。」克諾斯對妹妹說。

  「啊?什麼意思?」庫莫特聽得有點莫名其妙。

  「唉喲,陪我練一場,試試看,好嗎?」凡諾娣撒嬌地說,她實在很想知道自己的程度在哪。

  「好吧,我會節制一點啦。」庫莫特想,直接把劍擊斷的話,應該只會傷到手;如果速度夠快,力道掌握得宜,應該可以把傷害降到最低。

  「開始。」克諾斯一說完,庫莫特便壓身前衝,對準劍鍔前緣脊處往上一揮,啪的一聲立即斷成兩半。

  「啊?」凡諾娣看的傻了,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自己還沒反應,手上的木劍經已斷成兩截。

  「不是我在臭屁,我還沒出招呢,這大概是我實力的一成而已。」庫莫特站起來說道;不過,其實剛剛的前衝和迴轉,是諾爾刀法中的一招『燕打』,旨在對付使用長兵器的對手:低身迴轉避過刺擊,然後切入破壞武器。

  「好厲害喔,我真是..自不量力呢..」凡諾娣吐了一下舌頭,欽羨的說。

  「又還沒分出勝...」克諾斯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他轉過頭面對大門的方向,沈靜一會,才說:「有人來了。」

  兩人跟著克諾斯進屋子,果然聽見敲門聲。

  「你耳朵哪買的?這麼遠也聽的見?」庫莫特喃著,自己的聽力已算了得,但後院繞過走廊、大廳到門口的距離甚遠,又因為對話而分神,還能聽到聲音殊不簡單。

  「啊,村長先生,有什麼事嗎?」克諾斯在門邊站著不動,凡諾娣開門見了那老者,便招呼道。

  「我兒子啊,上山打獵,不知遇到了什麼野獸,受了重傷啊。」老者杵著柺杖,很急切的說道,他這年紀要如此說話,實在難為。

  「咦?怎麼會這樣?啊!我馬上幫他治療,帶我過去好嗎?」凡諾娣聽了,也焦急的說。

  「千萬,拜託妳了!」老者面露感激。

  「啊,我也跟去看好嗎?」治療?怎麼治療?庫莫特感到有點好奇。

  「恩,哥,也一起去吧?」凡諾娣看了哥哥一眼,村長兒子每次打獵回來,都會分點肉給她們,雖然諾總會強調他心懷不軌,但她不這麼認為。

  克諾斯搖頭,一言不語的走回房間。兩人苦笑一下,跟著老者一起到村子廣場的北邊,村長家就在水池的上頭。

  屋子裡擠滿了人,此起彼落的交談著。

  「天啊,這是什麼怪物啊?怎麼傷成這樣?」
  「我家那老鬼說,上次不知道看到什麼怪東西,搞不好不是騙我的耶?」
  「好可怕,怎麼會有這種怪物?」
  「對啊...不知道會不會跑到村子來啊?」


  怪物...?

  庫莫特心頭緊了一下。

  雖然這個詞只是一個代稱,怪物、妖怪、妖魔、怪獸等等,都在描繪所有不知名不熟悉的生物;但在那之後,對這兩個字的解讀,就都變的異常恐怖和悲傷。

  看見老者和凡諾娣過來,眾人自動讓開一條路,說話聲也瞬地停歇,尤其是說『唉呀這根本死定了嘛』的那幾個,更把唇咬得緊緊的,眼珠兒亂飄,一臉心虛樣。

  「天啊,怎麼會這樣?」庫莫特還沒走近,便聽見她叫著,抬頭一探,滿是血漬。

  乍看之下,和當時蓋恩門口的生還者很像。

  那少年躺在床上,右腳和左手臂各剩下一半,由斷緣的肉絲看來,是被硬生生扯開的;胸口和下腹有很深的血痕,顯是利爪所劃。

  (媽的,只是野獸罷了,說的那麼恐怖...)庫莫特心想,這群人真是少見多怪,怕血又愛湊熱鬧;這種傷人的大野獸出了小鎮就處處可見,一定是習慣了葛雷斯特山上的小動物好欺負,才會應付不了。

  害他嚇了一跳。

  想著,眼前突然發出耀眼的綠光。

  凡諾娣的手背上出現一個奇特的符號,淺淺地刻在上頭,然後由中發出綠色的光;她將發光的手掌輕輕壓在少年的傷口上,傷口竟慢慢的在癒和。

  庫莫特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曾經,他的手上也出現那樣的光和圖騰;只是符號不同,而光,是紅色的。

  「感謝諸神保佑,總算還有救。」村長跟著他身旁那婦人一起哭了出來,這孩子是他們的獨生子,老蚌生珠,煞是疼愛;從小孔武有力的,本想送去諾爾學藝,但始終捨不得離開。

  凡諾娣全身發抖,不斷冒出汗水,而少年的傷口和斷緣,一一的結痂;庫莫特注意看到,發光的手掌附近,空氣一股擾動,感覺像是把什麼送進傷口似的。

  (好神奇,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潛能嗎?還是巧合?)庫莫特想到,他總認為自己的火是獨一無二的,卻沒想過是怎麼來地;或許,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能力,只是不同的效果罷了。

  (不對,不是吧?活了廿六年,也才看到兩個。)不可能大家都在隱藏實力的,從村人們的眼神看來,凡諾娣的能力,是非常特別的。

  「小心!」邊看邊想,失了神,一個沒注意,凡諾娣竟然倒了下去;庫莫特連忙彎身扶住,突然之間他想到,自己在紅光綻放沒多久,就感覺到全身無力,像是被抽乾似的;可是她卻用了許久的時間治療,那不是不斷透支自己的體力嗎?

  「妳還好吧?」庫莫特叫著,但凡諾娣已經暈了過去。

  「怎麼會這樣?」村長也沒想到,在過去,村人受傷生病,從沒這麼嚴重過;誰料想的到她的極限會在哪裡?

  「怎麼暈過去了?」
  「魔力用完了吧?」
  「那那個孩子還有沒有救啊?」
  「應該有吧,妳看傷口都不見了!」
  「真是難為她了,這麼一個孩子...」
  「哪會?她可是亞魯雷特的妹妹啊!」

  庫莫特聽著村人又喧囂起來,不免感到一陣蒼涼;尤其是那麼一句『亞魯雷特的妹妹』,不知道會是多麼沈重的負擔。

  在學校,謠傳將要開戰的時候,便不斷出現許許多多對英雄的期待;大家都相信只要亞魯雷特上場,就能立即打敗魔王恢復和平。但隨著日子過去,眾說紛紜,甚至有英雄已被魔族控制住的說詞。

  『不然他為什麼會不見?為什麼不出來?他跑哪去了?』這是那些混蛋一貫的論點。

  庫莫特一直擔心,凡諾娣和克諾斯,會背負多沈重的大眾壓力;若不是自己當初的誓言,真想衝回來陪著他們。但想到這裡,又對應了那時誓言的完全落空,更是惱恨。

  「你到底在哪裡?」庫莫特大喊著,只是沒有開口。


  (2.3)


  村長兒子比凡諾娣更早醒來,不理會父母押著他先休息,便急著敘述他昨日的經歷。

  「怪物,好可怕的怪物!」他的眼神充滿恐懼,彷彿怪物就在眼前似的。

  「牠身上插滿了我的箭,但還是一直靠著我走過來!」

  「我一直跑一直跑,結果怪物竟然變到我前面了!」

  「怪物已經把箭都拔起來,一點傷口都沒有。」

  「怪物對我一揮,我痛的倒在地上,再來我就沒有印象了。」

  (怎麼可能?)少年語無倫次的說著,庫莫特一邊看著凡諾娣一邊聽著;照這麼說來,和他在蓋恩看到的恐怕是同一個東西。

  (怎麼可能?一定是搞錯了...一定是我想太多...)庫莫特想,蓋恩的分部遠在另一個大陸,怪物怎麼可能涉海而來?更何況,就算過了海,也是在東邊,還要繞過港都和幾個城鎮,最起碼,也要經過村子才有可能會到山上。一定會被發現的。

  難道說,蓋恩在諾亞大陸西邊,葛雷斯特山的另一頭,也有分部,也在進行怪物的研究?

  (不會吧?)惡夢開始擴張,聽少年的敘述,怪物不只一支,牠不大可能會自己把箭拔開,最有可能的是他遇上了另外一隻怪物。

  (不對!)庫莫特想到,蓋恩的部隊,固有傭兵,加上今年全校前三名的精銳,遇上一隻怪物也幾乎全軍覆沒;這一個稍有蠻力的普通人,遇上一對,怎麼可能活下來?

  「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庫莫特叫了一下,嚇到許多人,交談聲也因此停止。

  「你是誰啊?我總覺得你很面熟?」眾人看了他一會,村長突然開口道。

  「我是庫莫特啊,你們都不認得我了嗎?」他答道,眾人不是搖頭,就是陷入沈思。

  「我一直住在亞魯雷特家啊,後來到諾爾去的那個。」於是他補充著說明,多了那個名字,就會認得了吧。

  並沒有。

  「喔喔,就是那個庫莫特嘛!」
  「喔對對對,亞魯雷特的弟弟嘛!」
  「很陰沈的那個?不像啊?」
  「可能是另一個弟弟吧?頭髮顏色一樣啊?」
  「這麼多弟弟啊?是這樣嗎?」
  「不然還有誰啊?」

  村人們又鼓譟起來,看來都是不認得他。

  「你是從諾爾回來的嗎?所以你是傭兵?」村長開口,聒噪的村人又停了下來,這一直是一個挺有趣的規律。

  不過,庫莫特沒心情複習,他有一個預感,大家要他去山上處理那隻怪物。

  「我...收費不便宜喔,就算是鄰居也不打折。」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婉拒,但也知道這一定是沒用的。

  「莫大哥?」凡諾娣偏偏又在這種時候轉醒,如果拒絕的話,就真的不是個男人;作不成英雄,也不能弄得像娘們一樣;至少在心愛的人面前,更須如此。

  (媽的!我怎麼變的這麼沒用!)庫莫特嘆道,踏出校門的那一刻,自己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期待自己能超越亞魯雷特的熱血新人。

  那怎麼變的如此?是因為突然感受到『死亡』的恐懼嗎?是因為怪物壓倒性的力量,讓自己感覺到無力的嗎?

  『我不需要知道古幽提究竟有多強,我只要想著如何打倒他。』十五年前,就是他這份氣概,讓自己做了一場英雄夢。


  「媽的我一定要把你們榨乾!」於是,庫莫特說道。


  (2.4)


  葛雷斯特山不高,嚴謹點說算是丘陵,但季風到了這裡剛好是極限;再偏西,雖不是內陸中央,諾亞的西北山脈卻完全阻擋了水氣,也因此,造就了一整片乾枯的北原荒漠。

  荒漠西側,山谷的中央,靠近西北山脈的一緣,有一棟廢棄的建築;那是蓋恩十多年前興建的,因為幾場意外和經濟因素,決定暫緩提煉。漸地,荒廢起來。

  滾滾沙塵,裝飾遺跡和廢墟的自然贈禮,在兩處絕壁之間翻湧;遠方,朦朧間,出現了一點不該有的身影。

  那是一匹白馬,沙塵未能玷污完美潔白的身軀;馬上是一名披著藍色輕紗的女子,薄紗下不明其容;馬旁是一個金髮及腰的男子,不怒而威,腰間配著兩把閃著白光的劍。

  「是這裡嗎?」白馬駐足在建築前,於是男子問道;聲音渾圓有力,在谷間迴盪。

  「按照紋章的周..如果我沒算錯,水晶就在裡邊。」女子出聲,輕柔但帶著堅強的吻調,是個少女。

  「慢,有人。」男子察覺到四周的氣有變化,再凝神,便知所謂。

  「唉,可憐的孩子們。」女子看了一眼,嘆了口氣,有些不捨。

  「要處理掉嗎?」男子問道,雙手已觸及劍柄。

  「不清楚水晶屬性,我不能貿然,拜託你了。」女子道。

  「放心吧,我會讓他們很快解脫的。」男子一笑。

  「願你們的靈魂能夠安息。」女子闔眼說道。

  男子一躍,身上的衣裳隨著手間的雙劍流轉,彷若雙龍飛舞於天際;但舞姿綻放不久,旋即停歇,劍光仍在空中閃爍,而靠來的十數隻怪物,盡成肉碎。

  「好殘忍的劍。」女子皺眉,一陣噁心,雖見足了血腥,仍無法習慣;這是天性、是原則,是永遠放不下的魔考。

  「抱歉,我本就是...罪孽深重的種族...」男子回到白馬邊,將劍收回鞘內;衣間、劍身絲毫沒有沾染鮮血,這對嗜血的他而言,不是意外,是尊重。

  「不,如果這麼說的話,罪孽深重的,是神啊...」女子邊說,策馬靠向建築。

  男子沒再應什麼,只是跟在後頭;最初他認為,自己所追隨的絕不會是她的信念,但漸漸的,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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