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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痛苦,是因為這個人格無法接受磨練,而產生的逃避行為。

  如果不想逃避,就該試著去接受。

  或者,去享受。


  (2.1)


  我算是一個很幸運的女孩子。

  父親是大學教授,教哲學;母親是公務員,在縣政府上班。
  很平凡的家庭,家境小康;印象所及,沒有遇過什麼困境。
  他們從小就很疼我,但也不是溺愛;該教導的、該處罰的,都會很適度的給予。
  用很世俗的觀點化約,我沒有什麼會扭曲人格的成長過程。

  我還有一個哥哥,大我兩歲。
  從我小學二年級開始,他就對他與我的同學宣稱,我是他的女朋友;當然,我無法完整的揣測他的想法,但他從沒對我做過什麼奇怪的行為。
  他,就只是喜歡老婆老婆的叫,然後像照顧女朋友一樣對待我這個妹妹;我也曾經以為,我會嫁給他。


  上了大學,我填了哲學系。
  我哥笑我傻,我媽罵我笨,但他們兩個人都辯不過我爸。

  念哲學有什麼不好?這是為了更進一步的認知到自己與這個世界。
  我不認同念大學是為了找工作的籌碼,為了這個話題,我和媽媽吵了很多次,和我哥分手很多次,也在BBS上和許許多多的版友展開一連串的筆戰。

  當然,這種話題的筆戰,沒有結果。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自己的人生態度;我覺得這是對的,我便去實踐,這便是追求自己人生的完整。
  筆戰之外,我喜歡寫各式各樣的文章;與其說是消遣,更像是自娛娛人。

  因為寫文章,我認識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
  一開始,有個人寄信給我,給了比我文章本身還長好幾倍的文評;我開頭笑他幾個字:『小心像雍正帝一樣,操勞死。』

  但接著不久,我便和他一樣,開始做這種無聊又找麻煩的事;看到什麼喜歡的文章,就回了一堆又臭又長的心得。

  於是,我就交上了一堆在文字上醉生夢死的朋友。

  久而久之,我寫的文章越來越多元,也不斷的受到他們的影響;我嘗試著寫各種文章,但不見的能達到我想要表現的質感。

  我缺少了什麼?
  我的文章缺少了什麼嗎?


  (2.2)


  「誰像你啊」,我笑了笑。

  關上電腦,我跑到我爸的書房,想和他討論這個有趣的話題。

  什麼是痛,什麼是痛苦。

  我爸正在看一篇論文,不知是系上哪一個學長寫的;我爸一邊看,眼角一邊抽蓄著,看著,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現在很痛苦吧。

  「玲玲,妳看看妳看看,這是什麼鬼?」我爸把那一疊A4紙丟到桌上。
  「現在研究生腦袋裡都裝什麼?氣死我了,我做鬼都要爬起來把他當掉。」

  「爹,別氣別氣,我幫您搥搥背。」我走了過去,幫我爸按摩一下,順便偷喵那篇論文。

  「哈哈哈……」我差點笑到岔氣,我知道我爸在氣什麼了。

  學長在網路上東抓西抄,貼到自己的論文上;這還不打緊,偏偏有好幾段正是我爸寫的。
  抄也沒關係,記得做註釋就好,偏偏學長改了那麼幾個字,想當成他自己寫的。
  連我都認出來是我爸的文章,更何況我爸呢。


  「爹,我跟你說喔,我剛剛跟一些網友討論我寫的文章。」我一邊幫他按摩,一邊說道。

  「恩?網友?少交點網友。人的智商和上網時間成反比。」爸爸翻著論文,繼續看著。

  「不會啦。我問他們啊,我的文章缺少什麼;他們說啊,缺少一種痛苦的元素。」我說。

  「你覺得什麼是痛苦啊?」

  「這個問題很難答,你去看書吧,我等下開書單給你,我現在智商剩下80。」爸爸眼角又抽了起來。

  「唉喲,每次都這樣。」真是老教授的毛病,你問他什麼問題,他都會開一堆書單給你。

  偏偏就是不給你一個答案。
  而你隨著看書會得到更多的困惑,然後他就會開出更多的書單來嚇你。

  我正想撒嬌,我哥的房間傳來爆炸聲。
  我爸仍不動聲色的在看論文,我媽則驚叫了一聲;我跑到我哥的房間,看見他手上的電腦在冒煙,我媽則是被嚇到的坐在我哥床上。

  「老公,又爆了喔?」我笑他。

  「什麼堅若磐石,根本是以卵擊石。」我哥碎碎唸著,想來他又弄爆了一台電腦。
  「李彥,明天以前把他修好,我要用。」我媽恍了一會神,說了。
  我暗暗偷笑,我媽不常在家,少見到我哥把電腦弄壞,不像我和老爸,早就習慣了。

  「聽到電腦爆炸就像時鐘整點報時一樣,沒啥好大驚小怪的。」我爸常說。

  「幫親朋好友修電腦真他媽的痛苦,沒錢賺又會被嫌。」我哥叫道。

  也是,這也是一種痛苦吧,對我哥來說——但我看來卻非常的有趣。
  不是因為我看到別人痛苦就會燃起莫名的興奮,我不是變態;而是像李立群在表演時的段子曾經說過,有人笑就表示有人受傷害。
  這只是一種無意的刻意的巧合。

  對了,我哥念資科系。
  在女生很多的政大。
  想當然,他必須當四年沒有薪水的電腦雜工。

  「那就不要修嘛,看你這麼可憐,連我都心疼了。」我說。

  我哥聽了,轉過頭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玲玲,過來。」這時,我爸在書旁呼喚我過去。
  「老公,少看點電影。」我拍拍老哥的肩膀,走了過去。


  (2.3)


  「15、16、17、18……」我一本一本的數著,我爹很有良心的拿了58本書,
放在桌上,而且都是原文書。

  「這些人對『痛』有很特別的解釋,妳看過之後有不懂的再問我。」我看著那一疊書,已經感覺到痛了。

  我爸又拿起那論文看著。
  我看了看他,然後看了一下我哥的房間。

  如果看這種不三不四的論文對我爸來說是一種痛苦,那就是他在職業的理想上所必經的磨練過程。
  如果我哥想要像蜘蛛人一樣實踐自己的卓越,那他就會有意無意的強迫自己繼續在零件堆前哀嘆。


  他們真的是痛苦嗎?
  也許痛苦只是發語詞而已。

  感覺到心理上的不愉快,而有一種類似心痛的負面情緒;強迫讓自己去面對痛苦,是為了成就自己另一方面的期待。


  痛,但苦嗎?
  按照這個邏輯,這是他們所選路上的挑戰,是選項中可能抑制自己去選擇的元素。

  而他們仍然決定去走這條路。
  這樣,真的會苦嗎?
  我不知道,但想這個既抽象又形上的問題,還真的滿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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