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純白色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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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


  一片寧靜。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蟬,或許各有各的心思,但我想沒多少人會沈浸在鬆一口氣的幻想裡。

  畢竟,看不見的總是比看得見的可怕。

  「老大,這是怎麼回事?」那群信徒不時發出疑問,但黑衣人並沒有回聲,恐怕也是疑惑著。

  我牽著昭芸緩步移動,一邊思索一邊注意四周;如果那該死的洋娃娃蟄伏在什麼角落,我也絕不能遺漏。

  蟄伏?為什麼我會這麼想?

  那些天使會做這種事嗎?她們會躲起來然後撲殺遺漏的人嗎?仔細回想,其實她們的動作都非常的單純,就像電影裡的殭屍一樣,除了殺人之外沒有多餘的動作。

  再簡略一點,她們的目的就是把人殺死而已。
  包括勇哥、怡潔她們,沒有多餘的動作,那些天使只打算把人殺死而已。

  以我印象所及,除了我之外,似乎沒有所謂的生還者,所以說那些天使可以確信她們成功地奪去人命?為什麼?難道就像感應惡魔血的原理一樣,她們是靠著什麼來辨識我們的嘛?

  「天黑了,會不會是因為天黑了?」突然,昭芸打斷我的推論。

  「妳說什麼?」我和黑衣人同時問道。

  「小陸,昨天傍晚你和怡潔看到的,就是那些天使對不對?我記得你們說她動也不動,會不會,她們在晚上是不會動的?」昭芸偎著我說。

  「妳的意思是,就和吸血鬼怕光的傳說類似,相反的是這些東西,需要光?」我立即回道,昭芸點了點頭。

  「惡魔並不怕光,沒道理天使會需要光。」黑衣人緊接著說道,但他的語氣透露著他內心的疑惑。

  眾人討論了許久,沒有結論,畢竟可以歸納的規律太少,一切都只能揣測而已;但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我們要反擊那些怪物,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了。

  白天躲在陣裡頭,然後趁夜晚出來……

  不對,出來做什麼?我們沒看到那些怪物,表示她們不會因為沒電所以停在路旁,一定是回到某個地方?或者是,藏匿在什麼特定的地點?方才還有一大群,現在卻看不到半點,我幾乎可以肯定她們不會出現在路邊了。

  我把這想法告訴了黑衣人。

  「要臨時製作一個可以作為陣的房間,需要多久?」接著我問道。

  「不需要太久,問題是血,血不夠。」黑衣人說,同時有許多詭異的眼光在我身上飄著。

  哼。
  別開玩笑了。
  就算我真有什麼鬼惡魔的血統,也不可能浪費在你們這些垃圾身上。

  「呵呵,你別想太多。」黑衣人冷笑了一下。
  「那現在要做些什麼?趁還有一點月光,是要找那些天使棲息的地方,還是補充點吃的和電池?」我轉移話題。現在的狀況有點進退兩難:「不然,我們不是要到市中心去嗎?不如趁現在過去,或許那邊有你們其他同伴也說不定。」

  「就先這麼辦,先到市中心吧。」黑衣人想了會,說。

  接著,我們找了找路上一些鑰匙還插著的車,便要整隊一起回去。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仍小小的希望,受到侵害的只有這個地方,其實台北市、台灣、全世界,都是完好的;而在我們告知這件事後,這些怪物就會被消滅,我們又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

  不,我更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

  (8.2)


  我開始漸漸麻痺了。

  屍體看得越多,就越覺得那沒什麼。
  只要不是熟識的人,就沒關係。
  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變成,即使是朋友的屍體,也無所謂了。

  因為我已經漸漸這麼覺得。
  我所在乎的生命似乎只剩下一個。她如果好好的,這個世界就算毀滅了也無所謂;她如果怎麼了,那這個世界,即使毀滅了我也不會在乎。

  如果是平常的我,會說這真是可怕的想法。
  不過,所謂平常,只是一種面具和假象罷了。

  就這樣,所有人騎著車,不斷閃過路邊著火的車輛和屍體,往市區移動。除了車燈和月光之外,幾乎見不著什麼照明,看來電力已經是完全斷絕了。

  這些天使會糾纏我們多久?直到所有人類滅絕嗎?如果不是的話,又會有多少習慣文明生活的人能在廢墟中繼續活下去?

  又或者,那些類似陣所包含的神秘力量,黑衣人口中的「神」,那些天使,會不會開創出新的時代?會不會,死後的世界,並不是那麼可怕?

  我一直胡思亂想著。

  一路上,我們都沒有看見洋娃娃的蹤跡,也沒有看見生還者,更沒有看見什麼黑衣人的同夥;我想就算活著,人也都躲起來了,哪有可能大棘棘地在街上閒晃?

  我們就像土匪一樣,進到各家店裡去搜刮自己要的東西;因為老闆都死光了,拿些東西也不會讓他們損失什麼,不過不用想也知道,就算有人,這種搶奪的行為一定也會發生。

  人有可能團結起來對付這些怪物嗎?不可能。
  訓練有素的軍隊也不可能,反倒是這些有著詭異信仰的年輕人會有某種紀律,而這種紀律源自於恐懼和期望。

  恐懼和期望,不就是信仰的原始核心嗎?

  我並沒有詳細的時間,但估計,大約花了4個多小時,到了淡水。我看著停止走動的手錶,指針停在兩點零八分的位置;為什麼是這個時間?或許是下午的時候摔壞它了吧。

  「淡水這邊也有我們的人,不知道他們能不能來得及張開陣。」黑衣人說道。經過基隆的時候,他們也曾停下來尋找,別說屍體沒找著,連使用陣的痕跡也沒有。

  我和昭芸不想落單,雖然急著回去,但也只能跟著他們行動。
  我們不斷期望著,在那些屍體之外,還能遇見什麼生還者。
  因為這或許代表著,昭芸家人,還有一絲希望。

  「妳不要擔心,快到家了。」我對昭芸說。她看著海邊,對我苦笑了一下。

  所有人在市街慢慢移動著,但許久,我們似乎找到了結論:黑衣人在這裡的同夥,也沒有躲過一劫。

  「不會只剩下我們吧?」信徒戰戰兢兢地問道。
  「就算只剩下我們,老大,我們也是有救的吧?」那怪力男說道。

  「先往北投去吧。」黑衣人沒回上什麼,關上手電筒,騎上車。他似乎很沮喪,是因為失去了可以團結的力量?還是因為失去了朋友?雖然第一印象我把他們定位成了惡徒,但惡徒之間,或許也是有感情的。

  「老大!」
  「我剛剛好像看到有人!」

  突然,一個人大吼著。
  他這麼一說立即讓我緊張起來,是生還者嗎?還是洋娃娃又出現了?隨著聲音我們轉過頭,跟著黑衣人開始搜尋著,然後,在堤防附近,我看見了兩道人影。

  那兩人緩緩的朝我們走來,於是開啟後照射在他們身上的手電筒光就越來越多。

  其實是三個人。

  一個很清秀的女孩子,一個穿著隨便的男生,那男生手上還抱著一個眼睛被紗布裹起來的女生。

  「你們是誰?為什麼還活著?」怪力男出聲說道。

  「我是誰喔?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你耶。」男生說道。
  「你們都沒事嗎?」走著的女生說道。

  「你們是怎麼躲過攻擊的?你們也會畫陣?」怪力男繼續追問著。

  「陣?唉呀呀,那混蛋的老鼠會下線還真多。」男生一臉不屑的說。

  「阿修?陣是?」他懷中的女生問道。

  「六年前他發明的東西,透過圖騰達成制約的儀式……看來,透過魘,已經在具現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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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


  「那你們,又是什麼?」我摟著昭芸,問了黑衣人這個問題;雖然他不像那些娃娃不由分說的大開殺戒,但我相信他們都一樣,通通不是什麼好東西。

  「嗯哼,以後你就會知道了。」黑衣人敷衍的應著。

  「我現在就要知道!」我大聲說。

  「以傳統的說法,我是把靈魂賣給惡魔的人類。」那黑衣人說了,並沒有多做什麼解釋,也許對他來說,這不是什麼可恥的事。

  和我想像的差不了許多。那麼說來,外面的那些娃娃,或許真的是……

  「你救我們是為了什麼?」我又問,而心底預設的答案,無非是要把我們拉攏到他們那一端。

  「我到底還是個人類,發生這種事,你覺得我會幫誰?」黑衣人振振有詞的說,四周的年輕人們專注的看著他;可見他不僅是老大,還是把他們帶入教的上線。

  「小陸?」昭芸叫了我一聲。
  「嗯?」我應道。

  「我想快點回家……」她小聲的說,雖然刻意壓下,我仍感受得到她的焦急與不安。

  「那你能教我怎麼消滅那些怪物嗎?」我問道。樓上那年輕人的怪力,絕不是他的肌力所能展現;與其要求他保護我們,我比較渴望有自給的能耐。

  「等級差太多,不可能。」黑衣人搖搖頭:「光是歌,人類就無法抗拒了,你要怎麼抵抗?」

  「我不怕歌,我聽見歌的時候,只會一點點暈眩。」我衝口說道;我想,能這樣免疫的人,應該不只我吧。

  但我錯了。

  我話說完,四周又開始鼓譟起來,大多是交頭接耳地懷疑我說的話;而昭芸又拉了拉我,意示我快點離開;至於黑衣人,則佇立在那,什麼也沒說。

  「不說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我牽著昭芸準備離開,但這只是作勢;因為我知道我剛剛的話,對他們來說是相當震撼的一件事。

  「我們也沒辦法對付他們,頂多一打一吧;但是軍團越來越多,絕對不可能贏的。」黑衣人很快擋到門前。

  「世界開始崩裂了,這個時候,有能力的人會一個個跳出來,自詡能解救人類;但人類終究是人類,層次差太多了。」黑衣人激動的說。

  「對我來說,只能祈禱我們的『神』,快點來拯救我們;在那之前,就是盡量的逃了。」我以為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反抗,卻想不到是這麼消極;但這樣的論調,卻也讓我驗證到我之前的假設,是越來越逼近現狀了。

  他說了一大堆話,但對我們卻沒有任何幫助;言外之意,如果我加入他們,或許他們的神會眷戀我一點,但那是不可能的。

  要我信惡魔,我寧願接受神的制裁;但我不會坐以待斃,我要對抗到底。

  但,那是我,我現在還得考慮昭芸。

  「你堅持要走?」他擋著門說,而我的舉動給了他明確的答案。


  (7.2)


  門外的光景讓我們震驚的無以附加。

  滿天飛舞的一群,和地面上沒有翅膀的洋娃娃,用詭異形狀的東西,在破壞這個城市;街上滿滿都是屍體,多到不敢去相信。

  我這輩子沒見過死人,在這短短幾天滿溢到我幾乎麻痺。

  太扯了……

  真的太扯了……

  黑衣人關上門,門外的吵雜聲便立時消失,而我看著門關起來,眼前仍是那幕不可思議的畫面;漫天飛舞的妖怪、許多畸形怪狀的東西,這只有電影和小說才會出現的吧?

  「全世界都是這樣。」黑衣人說:「不是我不讓你們回去,你覺得有可能走到什麼地方嗎?」

  「你的意思是,我家也……」昭芸抖了一下。

  「跑回去也沒用啊,妳能救人嗎?」……真是風涼話。

  「這屋子怎麼會安全?」我不懂,既然那怪物們可以破壞建築物,那我們這裡也不會安全。

  「他們是來殺人的,不是來搞破壞的,只要讓他們感覺不到就可以了。」他說了一個關鍵,這就是我要的東西;我感覺那些洋娃娃不是靠視覺或聽覺來分辨人在哪,那就是某種東西給了她們指引,如果可以讓她們感覺不到,就有機會……

  有機會打敗她們。

  就算不能,至少,可以逃。

  「怎樣讓他們感覺不到?」於是我問。

  黑衣人沒有回應,我看了昭芸一眼,她知道我這麼問的用意;知道這方法,就有機會離開這裡,去找她的家人,也可以讓她的家人『不會被感覺到』。

  「跟我說吧?怎樣讓他們感覺不到?」我抓著黑衣人問。

  「畫陣……不過,對Principalities以上是無效的。」他遲疑一會,說道。

  「沒有其他辦法嗎?陣怎麼畫?」我又問他。

  「目前我只知道這個方法了,但要畫陣,要用惡魔的血。」黑衣人拿出一個罐子:「離開陣,就無效了。」

  「什麼跟什麼啊?」我叫道,這聽起來根本毫無道理;要讓天使感覺不到,要用惡魔的血?他們應該對惡魔的血特別敏感吧?

  「高等的惡魔血,可以騙過高等的天使;這個陣的定義是,『這個惡魔在某個地方』。」黑衣人解說著。

  「小陸?什麼天使?什麼惡魔的?」昭芸突然問我,她大概還沒有意會到,那些白色洋娃娃就是所謂的天使吧。

  「把他們騙過去?」我拉了一下昭芸,表示我之後再告訴她,我得先弄懂這詭異的理論。

  「恩,我只知道這樣了。」他說。

  「既然惡魔是你們信奉的神,那他們什麼時候來救你們?」我又問。

  「我不知道,聽說他們在等王,沒有王的指示不能擅自開戰。」黑衣人含糊的說。

  「王?撒旦嗎?」想不到我口中竟然會說出這種神話的名字。

  「這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到你有惡魔的血統。」黑衣人突然說:「貴族的血統。」

  「什麼?」我嚇到了。

  「你被Archangels的槍刺穿了,可是你的傷不見了。」黑衣人指著我的腰說。

  我看著自己的身體,雖然被衣服包裹著。而同時,我想到那陣光,樓上的對話,還有,我小時候的那堆預言。

  難道,我是惡魔?


  (7.3)


  知道這個結論,我便試著讓自己維持在冷靜的思考;也因此,改變了之前的決定。

  這個樣子,比較能保護到她。

  「你那個陣,是騙我的吧?」我對著黑衣人,點破。

  「我為什麼要騙你呢?我有什麼好處?」他這麼回答,更加深了我的推論。

  「沒有道理,就算是什麼魔法法術的,也應該有他的道理在;你說這個陣式象徵這血的主人在某個地方,就應該要有另一個東西來誤導出那個位置。」我分析道:「只有這麼一個陣,不合理。」

  黑衣人沒有反駁。

  「好處當然是有的,你強調我是貴族,表示我跟你們就不一樣;你想知道,如果是我被那些怪物追殺,那你們所信奉的『惡魔』,會不會為了救我而現身。」我生氣的說:「出現了,你們有救,沒出現,犧牲的是我。」

  昭芸看了我,又看了一下黑衣人;而那些古怪的年輕人都用詭異的眼神望著我,黑衣人仍舊沈默。

  我現在的心情不是害怕,也不是憤怒;我想到一個方法,讓他們起來保護我們。

  「我問你們,你們躲在這裡能做什麼?」我說著,而大廳依舊寧靜。

  「你們既然都是『人類』,那總有親人朋友的,你們不會想要保護他們,或者為他們報仇嗎?」我說。

  「不可能,打不贏的!」一個人突然叫道,我看過去,便是樓上那怪力男。

  「沒說要打贏啊?反正總是要死,為什麼要躲躲藏藏的?能殺一個算一個不好嗎?還是說,你們信奉的『惡魔』只是你們要拼命的躲?」我說道,會信奉惡魔這種詭異的東西,要不是特殊的理念,一定就是崇拜他們的力量;若此,逃避怯懦的行為就不該出現。

  如果害怕,就應該要……

  「我問你,信奉基督的人呢?也會被殺嗎?」我對黑衣人說,這是一個關鍵。

  「小陸,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的好亂!」昭芸又拉了我的手說。

  他家是信佛的,跟她說也無妨。

  「那些洋娃娃,就是我們俗稱的天使;現在的情況,大概就是基督徒所謂的末日審判吧。」我解釋給她聽。

  「怎,怎麼會?」她感到詫異,但應該不會多嚴重;畢竟我不是告訴她,那是佛祖派來的妖怪,異教徒在此時的心理衝擊,顯的很微妙。

  「聽說,信上帝的,死的不會痛苦。」黑衣人隔了許久才說,但我覺得不合邏輯。

  「不是吧?聽到歌都會失去自我意識,那段時間應該不會痛苦,所以跟信不信上帝無關吧?」我反駁的說。

  「我不知道,我是聽說的……」黑衣人開始失去老大的氣勢了。

  就是要這樣。

  「那好,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信上帝?死前悔改,還是有救吧?」我說,那是我在之前聽說的一件蠢事,人做了再多壞事,死前信神,一樣上天堂。

  「我們不想死,也不想上天堂。」黑衣人很快回答。

  「為什麼不想上天堂?」前五個字是我預料中的,但後面我就不懂,不想上天堂?天堂有什麼不好嗎?

  「照主人的說法,天堂雖然保障一切,但有許許多多的限制;」黑衣人抬起頭回憶著說:「相對的,地獄雖然弱肉強食,卻是絕對的自由。」

  「我想要自由。」他大吼。

  「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自由。」

  大廳又喧囂起來。

  這是什麼理論?果然是惡魔一貫的詐騙手法;但沒關係,我將計就計,說不定有用。

  「那就對了,所以,你們應該起來反抗他們;而不是窩在這裡等誰來拯救你們。」我說:「如果連這些天使都對付不了,你們要怎麼在地獄裡的弱肉強食中生存下去?」

  我不斷的說著,運用辯論的技巧,就像反抗軍的領導人一樣,蠱惑他們;以彼之道還諸彼身,就算把他們都犧牲了,也能增加我和昭芸安全回到台北的機率。

  我開始覺得自己像惡魔了。


  (7.4)


  按照黑衣人的說法,人類不能使用魔法;所以必須靠著畫陣,和天使或惡魔的血來達到必要的練成;這和很多部日本漫畫類似,但又顯的麻煩許多。

  他交給我的陣,確實是騙我的;因為他算準我會自己畫,然後先讓昭芸站進去。陣的定義是要天使感受到畫陣者的血,而不是陣上的血,然後攻擊陣內的東西;他要知道我的底細,接著要我見到昭芸被攻擊,能不能激發出什麼潛能;如果不能,天使最終還是會攻擊我,那麼就演伸出我推論的那一點。

  不能證明為真,卻合理多了。我氣得發抖,但還是保持微笑,維持前嫌盡逝的姿態;然後安撫著昭芸,告訴她之後不會這樣了。

  當然,我告訴自己,你們一定要死的很慘。

  我相信昭芸的親人應該死無全屍,但我必須編織一個戲碼不斷的安撫她;首要還是先帶她回到那才能進行,這點,我需要這些教徒的幫忙。

  一群人集結在一起,總可以拖延許多時間,更何況,他們應該有基本的能力可以稍微應付;反正沒有要贏,只要把我們送回都市就好。

  一群人準備許久,我和昭芸坐在椅子上,我一邊跟她說話,一邊思索著要怎麼讓她最安全。昭芸對所謂『末日審判』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她不相信這些毫無人性的怪物竟然是天使,而且諷刺的是,惡魔的信奉者似乎比她們親切。

  正義本來就比慾望還有冷酷,還要難以親近;但說這些,只會製造絕望罷了。

  「我們該怎麼辦?」昭芸一直問。

  「先找到妳的家人,我會想辦法讓大家活下去。」我說。

  這是肺腑之言。

  許久,一行人準備完畢,要去聯絡其他的信徒一起反抗;當然,信徒最多的地方,如願地便是台北,所以可以照著我的想法來進行。如果順利,我還可以在路上學到一些,不用『入教』也可以對付洋娃娃的方法。

  門開了,似乎沒有守在外邊的天使,於是眾人貼著走了出去;我見屋外的牆上佈滿一些血痕,繞到另一邊也是同樣的東西。

  那個才是不被天使感覺到的陣吧。

  我將圖騰記在腦中,然後跟在隊伍的中央。

  大夥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奇怪的是,所有的天使都不見了;街道上,除了凌亂的屍塊、被波及的建築和殘車之外,什麼都沒有。

  那些洋娃娃,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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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


  除了目視的距離之外,我還必須計算她們伸手可及的路徑;這樣,才不會突然被她給抓下來。

  不,不僅是抓,連掃到都不行,那麼大的力氣,一定會摔車;一旦我們從車上摔下,能逃走的機會,就更渺茫了。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思考會影響我的注意力,連突然出現的什麼都不能奪走它。

  專注,讓時間,變得緩慢起來。

  我不斷的穿過、穿過,我的視線只能是那些詭異的妖怪,我繞過她們,繞到我覺得會比較少的地方;這是我唯一能做的,除了這樣逃,我想不到我還能做些什麼。

  過了許久,我停在鍊銅廠十三層遺址的前方,在這空地上,沒有任何一隻怪物;我喘著氣看著她們,思索著,等等,要怎麼穿下山去。

  「為什麼這裡會變成這樣?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昭芸又一次地問我。

  「我不知道,從沒聽過有這麼樣的東西;為什麼?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東西?」我不斷思索,思索著有什麼規律會讓這些怪物瞬間大規模的出現,然後開始屠殺。

  我困惑著,所以,我沒注意到是什麼閃光,在一瞬間打在我的眼前;那一刻發生什麼,我完全感受不到,但現在的我就是倒在地上,看著天空。

  我轉動脖子尋找昭芸,只見她倒在我的身旁,似乎昏了過去;然後,我看見那一群娃娃,慢慢的朝我們飄過來。


  (6.2)


  一片黑暗。

  我在黑暗之中。

  不知道為什麼,我在黑暗之中,有一種安全感;感覺在這沒有邊際的黑暗之中,我是自由的。

  是自由的。

  突然,一點光出現。

  出現在我的眼前。

  刺眼的瞬間讓我感覺到一點不慣,因為光讓黑暗有了一個方向。

  我很自然的,想往那個方向靠過去。

  我離光源越來越近,因為那光似乎在告訴我,這裡是安全的,是沒有任何危險的,我在那裡,是可以得到安息的。

  於是我靠過去。

  雖然我納悶著,為什麼。

  為什麼是安全,是什麼力量在指引著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應該過去,那是唯一的選擇。

  於是我得到了保護。

  也失去了自由。


  (6.3)


  碰觸到光的時候,我從床上爬了起來。

  「夢?」我問了一下自己,確實是夢,但我所希望的含括範圍,很快的便被推翻了。

  我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之中,只有我一個人,沒見到昭芸;我急著要下床找她,但後方一個突然出現的聲音嚇著了我。

  「不要亂動,你的傷還沒有好。」是一個冷漠的聲音,應該是個年輕人。

  傷?我身上有什麼傷?但這並不重要,我要快點找到昭芸;犧牲了這麼多朋友,只是為了保住她,如果連她都怎麼了,那不……

  我看著四周,卻找不到發聲的人。

  「你是誰?你在哪裡?昭芸呢?」我吼道。

  「咦?你看不見我?」突然,一個人出現在我面前。

  該怎麼形容他,我覺得他比那些娃娃還要詭異。

  「你……你是什麼東西?你把昭芸怎麼了?」我退後了一步,握緊拳頭問道。

  「我啊?跟你是一樣的東西。」他說了。

  一樣?才不一樣!我是活生生的人,他是一個散發詭異氣息的妖怪;要說一樣,只是他披著和我一樣的人皮罷了。

  我怎麼會這樣想?

  「昭芸怎麼了?」我急著問,不管他是什麼,這都是最重要的。

  「嘖嘖嘖,你好像不怕我。」他笑了,笑得很詭異。

  那些洋娃娃是靜的詭異,這傢伙是動的詭異。

  「昭芸怎麼了!」我又吼了一聲。

  「我的兄弟們正在玩,你要不要加入啊?」他說了一句該死的話。

  我衝上前去,用盡全身的力氣給他一拳;想不到他不躲不避,就讓我打在臉上。而我的手傳來灼熱感,他扭曲的鼻子緩緩流出血來,但他依然在笑。

  「女人,要幾個有幾個,幹嘛這麼執著?」他笑著說,於是我又揮了一拳。

  他用我不敢想像的速度抓住我的手腕,同一時間,我感受到他的力氣,大的不像話,就像那娃娃一樣。

  「喂,放開他啦。」突然間,後方傳來另一個聲音;我用餘光看去,是一個全身包裹黑衣的男人。

  「老大,他看不見我耶?」詭異年輕人聽黑衣人一說,連忙鬆手;我一看,上面是紅紅的手印。

  「昭芸呢?」我仍然問著。

  「你說你載著的那個女人啊?」黑衣人走了過來,繼續說:「她沒事,你的女人我們哪敢碰呀,你以後找我報仇我可麻煩呢。」

  他走到我面前,盯著我看;這時候我才發現,他不僅是一身黑衣,臉上也包著黑色面罩,然後,露出紅色的眼睛。

  這是什麼世界?是我記憶中的世界嗎?還是我們跑到什麼異次元了?

  「他可能是貴族後裔,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認不出來,呵呵。」黑衣人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然後轉身。

  「下來吧,你的愛人還在等你呢。」他手一攤,揮了揮,招我過去。

  我跟著他走出房間,見到外頭有一群的年輕人,有男有女,感覺都是一樣的詭異;昭芸站在廳中,被一群人圍著,我看她的表情非常害怕,連忙衝了下去。

  「昭芸?」我連忙抱住她,擋住那些詭異的視線。

  「小陸……小陸……」她叫著我,哭了起來;我看著她,沒有什麼傷口,沒有衣衫不整,除了心疼,擔憂頓時大減。

  「你叫什麼名字?你爸媽是誰?」黑衣人突然問我。

  我抱著昭芸,不想理應;隨著他靠近,詭異年輕人們一一退開,讓出空間,彷彿他真是老大一般。

  「喂,老大問你是誰啊!」剛剛樓上的年輕人,突然叫道。

  「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你是誰啊?」

  頓時,整個大廳被此起彼落的掩埋。

  昭芸不斷發抖,緊緊抓著我的手,可是我卻沒有絲毫能夠保護她的把握。

  比在躲著洋娃娃的那段時間,還要更無力多了。

  對方有十多個人,至少其中一個就有像那些洋娃娃般的怪力,而且他們不像洋娃娃一般待在原地緩緩的移動;那,我要怎麼做,才能保護昭芸?

  「你們別逼他了,他從小就是個孤兒……」突然,昭芸說了。

  「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好不好,我……我好想回家。」她抽噎著說。

  隨著她出聲,那群人不再叫囂;我不知道她是哪來的勇氣,但讓我感到非常愧疚。

  「家啊,我怕你們承受不了事實啊。」黑衣人突然說。

  「什麼事實?」我們同時問道。

  「你覺得,以現在的科技,能夠對付的了那些白色妖怪嗎?」黑衣人說。

  突然間,我聯想到了一個很恐怖的畫面。

  「那些怪物,到底是什麼?」我問道。

  「對你們來說,是超高科技的外星怪物吧。」黑衣人頓了一下,才說。

  我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看了看昭芸,她像聽到歌時一樣的呆滯。

  我的家就是昭芸,但昭芸還有家,有爸媽,有姊姊,有弟弟。

  「沒事的,他們一定沒事的!」我安撫她,但她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一個晚上,世界全變了,從我原本以為的插曲,開始急速的擴張;像是一個急速的漩渦,很快的捲進周遭的一切。

  原本以為,逃出九份就沒事了。
  原本以為,毀掉一個洋娃娃就沒事了。

  我想到那晚的一聲巨響,許多線似乎串連在一起,甚至包括我以前聽過的一些話。

  「那你們,又是什麼?」我對著黑衣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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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逃不了。

  雖然她是緩緩的過來,但不管速度有多慢,我們也不可能全部逃跑。


  那我該怎麼辦?


  我看著所有的人,兩台倒在地上的機車,卻組合不出解救的方法……一定,會有人犧牲的。

  「犧牲誰都好,就是不能犧牲昭芸。」一瞬間,我腦中飄過這個想法。

  洋娃娃移到了怡潔前方,我看著怡潔血流如注的腳踝;我猜想,這次她應該撐不過了。


  果然。


  洋娃娃將手筆直的插入怡潔的腹中,將怡潔整個人舉了起來;看角度,她穿過腹腔,握著怡潔的脊椎將她抬起。

  然後,她又將右手插進怡潔左邊的胸脯,我聽到肋骨被扳斷的聲音;接著,她掏出一塊血淋淋,還帶著管子的肉塊。

  我一面看著她被分屍,一面急著發動機車;我拼命告訴自己,不要緊張,還有三個人讓她殺,她動作這麼慢,至少可以拖延很多時間。


  與其一起死,不如犧牲他們,讓昭芸活下去。


  (5.2)


  我把昭芸扶坐在機車前面,我坐到後座,繞過她的身子控制龍頭,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山下騎去;我咬著牙,希望內心的愧疚能降低,不是我不救你們,而是我根本救不了。

  如果路上又遇到鬼打牆,我只能救一個人,我不可能救你們;這種時候,我只帶著昭芸,我和她都活下來的機率才會高些。

  妄想讓所有人都活下去,最後便是誰也活不了。

  這不是自私,換做是你們,也會一樣;或許你們會怨我,就像換做是我也一樣會怨恨我自己,不,我原本就怨恨我自己了。

  但即使如此,還是一樣。

  這是沒有選擇的。


  路上都不再出現那白色妖怪。

  她,在忙吧。

  雖然我不知道她是什麼,不知道她的目的,但最至少,她現在不在我的附近;這妖怪,絕不簡單,我不知道有什麼方法能對付她,但我想,只要到人更多的地方,就一定有方法的。

  或許有人能對付她,或許有人知道怎麼對付她,或許更多的警察、軍隊便可以擊敗她……死了這麼多人,事情一定會鬧大,或許會變成國際新聞,我就不相信,全世界沒有東西對付不了她。

  但,會有人相信我的說詞嗎?

  不知道。

  但不管怎樣,先到市區吧。


  騎了一段路後,昭芸才回過神來。

  「陸?我怎麼坐在這裡?」昭芸不敢亂動,應該是怕會影響我騎車,但她轉著頭看看四周,立刻問道:「智杰他們呢?怡潔有沒有好些?」

  「怡潔死了……智杰他很快就跟上來……」我說道。
  我不想隱瞞怡潔的事,但更不敢讓她知道我拋下了他們。

  「怡潔……死了?」昭芸勉勵擠出四個字。

  我們沈默許久,只見距海面越來越近,將要離開這個地方;原本這一段路會是非常美麗浪漫的畫面,但此刻我的心頭只是難以言喻的錯綜。

  「你為什麼不救她?」突然,昭芸說道。
  「我沒辦法救她,如果能,我一定會救她。」我說。

  「你有時間拉著昏倒的我逃跑,卻沒時間救她?」她立刻駁斥道。
  「妳忘了嗎?聽到歌聲,所有人都動不了,我有時間一個一個叫醒嗎?」我叫道。

  「所以,你把他們全部丟在上面了?」昭芸喊著,我沒有反駁。

  「我恨你……我恨你……你好殘忍……」昭芸等不到我回答,一邊哭,一邊罵著。

  我不再說什麼,不想跟她爭辯,她不會理解我掙扎的心情;而且不管我理智上怎麼分析,我知道我最後還是得做出這個決定。
  一路上,她都一直吵著要我回頭,但這是不可能的;要我回去面對那個殺不死的妖怪,賭上我自己倒無所謂,那昭芸呢?

  「從小,我就什麼都沒有,失去妳,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我說:「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救妳,不管犧牲什麼,我都要保護妳。」

  昭芸也沈默起來,不知是瞭解了我的心境,還是在尋找理由反駁;但沒關係,大約再一會,我們就可以到山下了,安全了就好。


  安全?

  到山下?

  突然,我又湧起一股不安,將初生的安全感完全消滅。

  那妖怪,會不會一直跟著我們?如果會,到了山下,回了台北,我們也不會安全;要安全,就一定要找到方法消滅它。

消滅它?到底怎麼消滅它?或許有人會知道,但我希望知道的是我。用火燒可以嗎?十字架有用嗎?請法師能贏嗎?我想著這些奇奇怪怪的假設;雖然……雖然我是幫兇,但她殺死了我的朋友……她一定要付出代價。

  就算我得賠上性命,也要她付出代價。


  (5.3)


  下了最後的山路,是濱海公路,我騎往前方的店家,希望能看見『其他人』;但越是接近鎮區,越來越重的血腥味卻讓我擔心起來。

  「啊!」昭芸叫了起來。

  我想跟著叫,喉嚨卻哽著,發不出聲音。

  前方又是幾灘血,一堆屍體,散在馬路中央。


  而屍體旁,又是那個白色的洋娃娃。


  她動作怎麼這麼快?我感到不可思議,她的動作明明就很緩慢,那怎麼會這麼快跑到這個地方?想到這裡,她正緩緩的轉過身來。

  「摀起耳朵!」我大叫,昭芸很快的摀上;為了防止手指的縫隙,我也用我的手抵著他。

  等到她轉過來,看著我們,我便開始計算機車的路徑;要怎樣,才能安全的衝過她,不被她給拉下來。

  但很快的,我就知道這計算是沒有意義的。

  馬路上不只是一隻,就我所見,便有許許多多的洋娃娃們,立在馬路的遠端;原來,並不是鬼擋牆,也不是她極快的移動。


  我們在路上所遇到的,都是不同的洋娃娃。


  「啊……啊……」昭芸喃喃唸著,應該是跟我一樣,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突然,跑出這麼多長得一模一樣的怪物,一見便是詭異和噁心,加上她們殘忍的屠殺人類……

  怎麼辦?怎麼辦?我衝的過去嗎?

  我想到了許多的殭屍電影,面對街上滿滿的殭屍們,主角們果真是冒著天大的勇氣,才敢衝進屍陣;一點閃失,必定要命喪黃泉……

  和那些殭屍不同的是,她們是很漂亮的白色娃娃;重點是,會唱一種讓人昏迷的歌。
  那歌……是最麻煩的,讓我們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

  對了,我的身上一定有某種可以抗拒歌的因子,如果,讓昭芸也能抗拒它,那我們活下來的機會就更高了……

  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能抗拒……更別說傳給昭芸了……

  而且,就算我能抗拒,那一瞬間腦充血的不適感,也是充滿危險的。

  我不能有閃失,直到昭芸肯定安全為止;我不能夠讓她陷入任何的危險,那麼,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這些怪物,到底是怎麼來的啊……

  我不斷的胡思亂想,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種種的想法和假設沒有邏輯的在腦中亂竄;我緊閉雙眼再張開,然後緊緊咬住嘴唇。在衝過去的路上,我不能在聽見歌的那一瞬間,因為恍神和暈眩摔車,不然,昭芸就……

  我放下手,摧起油門,像以前闖紅燈鑽車陣一般,準備穿過被這群妖怪佔領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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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那是什麼鬼東西?」一路上,珮珊不斷問著,沒有人回答,因為沒有人知道。

  衝到了民宿,我請女孩子們和智杰上去把重要東西帶下來,我和盛文一同守在門口;我不時望著遠方,並仔細聆聽聲音的變化,但好似已然沈默許久。


  越是安靜,越是靜止,我便越感到不安。


  我十分擔心那洋娃娃會在這時候飄來,雖然我和盛文練過身體;但要對付那種妖怪,恐怕仍是一無是處。

  時間過了多久?我沒有確切的概念,因為等待是痛苦的煎熬,讓時間又彷如靜止一般。


又是靜止,好可怕的感覺。


  不知多久,他們四個拎了東西出來,我二話不說,便發動機車,示意大家快走。

  「我把住宿錢放在桌上……」昭芸說,我點點頭,但勇嫂恐怕無法點收。

  等三輛車發好,我便帶頭往返方向騎去;我們要避開那一條山路,改繞金瓜石下山。

  山上充斥著機車的引擎聲,此外再無其他;繞到一個山頭時,我停住往下注視那個彎角,但看到的是慘不忍睹的畫面。

  「陸?」昭芸問了聲,其他人也跟著往下看去。

  我們,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

  彎角處的柏油路佈滿了鮮血,血海中凌亂散著一堆軀體和殘肢;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但總覺得人,可能都死光了。

  洋娃娃,也不見了。

  如果她在那邊,或許我們還能抱有更多的希望;但消失的她,讓我們不禁害怕會出現在什麼地方。

  「好好的,怎麼會跑出這種妖怪?」珮珊又叫了起來。

  「誰知道?」盛文說:「大白天的也能跑出來殺人,這是什麼妖怪?」

  我曾經期待著天明,但天明對這怪物似乎沒有絲毫影響。

  我摧動油門,往前面騎去,他們也很快跟了上來;接下來會繞過一個路段,就是我們第一次看見洋娃娃的地方。

  快要到那邊的時候,我感覺到心臟急速收縮;我努力祈禱著,希望她不要出現。

  繞過兩段彎處,如願的都沒有出現,再繞過一個彎道,便會到金瓜石;那邊人多,印象中也有警察局,比起現在的荒郊,給人多一點的安全感。


  有嗎?
  我突然懷疑道。


  剛剛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老弱婦孺,還不是……

  我想到了那歌,如果有辦法不要聽到歌聲,是不是就可以安全了?

  想著想著,我們安全的到了鎮集。

  但,四處都是滿滿的屍體,散佈在馬路中間。


  (4.2)


  我連忙緊急煞車,因為前方的血灘讓我感到噁心與恐懼;屍體大多被分屍,要不是四肢被截斷、腹腔被挖開,就是腦殼被剝開。

  活像是飢餓的野獸,四處掠食一般。

  可是,如果是掠食,為什麼殘肢散亂,卻沒有被吃掉呢?


  「陸……我想吐……」昭芸靠著我的背,無力的說著。

  我要她閉上眼睛別看,但內腔的臭味和血腥味仍撲鼻而來。

  我看了看智杰和盛文一眼,大家還是決定往前方前進。

  路過警局的時候,我努力往裡面望著,想找出是否有活人在;但我不敢下車,因為害怕遇到那白色的妖怪。

  望著許久,我覺得機會渺茫,四周的死氣督促我快點離開;於是我們又摧起油門,開始繞著山路下山。


  因為害怕後方的妖怪,所以我們騎得很快;但才一個轉口,便發現那洋娃娃站在路中央,我們根本來不及煞車。

  鐵了心,我加快速度從她旁邊衝過,看著後照鏡,她仍背對著我;盛文和珮珊也繞了過來,但智杰他們就不是了。

  我從後照鏡看到洋娃娃伸手抓住了怡潔的腿,而智杰的車便因重心不穩摔了下來。我與盛文都緊急煞住,並連忙回頭。

  我叫昭芸下車,但她不從,這下我猶豫了,載著她我不敢貿然再撞洋娃娃一次;而洋娃娃一手抓住怡潔的腳,怡潔就這麼躺在地上。

  「放開她!」智杰一爬起來,便衝向洋娃娃,似乎使盡全身力氣的毆打。洋娃娃手一揮,怡潔便騰空撞向智杰;這一撞,智杰往後一飛,撞到了山崖,倒在地上,怡潔似乎陷入暈眩。


  我被這蠻力嚇住了。


  怡潔不重,但也有四十多公斤,那洋娃娃毫不費力便單手甩起,難怪可以輕易的分解人體。

  這時候,她將怡潔舉了起來,我聽見怡潔膝蓋骨脫臼的聲音;然後,她重重的把怡潔砸到地上。

  怡潔摔到地面之後,慘叫了一聲;我還來不及看她哪邊受傷,她就又被高高舉起。

  然後,又是重重的摔到地上。

  怡潔的眼球翻白,血從鼻孔和嘴角流了出來。

  「下車!」我大吼道,昭芸嚇得連忙離開;然後我把油門摧到底,衝了過去。

  撞擊的瞬間怡潔剛好落在地上,而我推著她往後移動一段距離;她放開了怡潔,站在那邊,正要伸手揮來,我連忙跳車,但仍被她的手掃到。


  不,是被她手上抓著的腳掃到。


  怡潔的腳被硬生生扯成兩半,小腿以下還在洋娃娃手上,死命的抓著;我的機車卡在她前面,但她無視有物的走過來。

  我轉頭一看,智杰已把怡潔抱住,騎上了車,昭芸也坐上盛文的車;於是我站了起來,跑到智杰那邊,「你抱好她,我來騎!」我說。

  我催起油門,便往返方向衝去,盛文也立刻跟來;我沒有時間佩服剛剛自己的勇氣,但危機感總算稍微消逝。

  她的動作緩慢,應該追不上我們。

  我們死命的往前方騎去,雖然總覺得她不會追上來,但還是有加速離開的衝動;好在從小就有超載超速的豐富經驗,不然這時候我們一定應付不來。


  正要安心,卻發現前方有一道白色的身影。


  洋娃娃仍是站在前方的馬路中央,等著我們到來。

  我正要彎車,卻聽見那「美麗」的歌聲。

  全身的血液又往腦門竄去,我一時之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便撞上山壁,盛文也是;於是我們都從車上摔了下來,六個人就這麼摔在地上。

  我的鼻血又流了出來,半跪在地上,好不容易才能活動;但他們五個人,就像第一次聽到歌聲的時候一般,呆坐在地上。


  而洋娃娃,緩緩的,朝我們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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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那洋娃娃般的女孩轉過身來看著勇哥,「啊!」勇哥輕呼一聲,或許是這邊少見外國女孩,讓他小小詫異一番。

  我回過身看著怡潔和智杰,她們的神情都充滿了困惑,此時我們心中便是在抽絲剝繭著——這女孩,到底是,什麼。

  真希望昨天傍晚那時候是我們看錯了,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罷了……

  突然間,四周的空氣瀰漫著一種很特別的歌聲。

  是小女孩的聲音,但咬字間卻沒有蘊含不成熟的氣息;曲調柔和安詳,讓我心中沈澱許久的恐懼和不安頓時煙消雲散;我沈醉其中,四周的一切都因為美麗的歌聲而靜止。


  靜止?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關鍵的「質感」。

  而在這一瞬間,我感到一陣噁心,然後鼻血便噴了出來;我全身無力的蹲了下去,直感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往腦門猛衝。

  我試著回神,轉頭看著昭芸等人,他們的眼神呆滯,表情木然,像是靈魂被抽走一般;於是我想起剛剛聽見歌聲的時候,我失去意識的情像。

  歌聲從哪來的?洋娃娃的臉,仍是毫無動靜。


  危機感蜂擁而上。


  我看著所有的路人,都是一樣的呆立著;似乎,只要是聽見歌聲的人,都不能避免被催魂的詛咒。

  我猛力搖著昭芸,過了許久,她的瞳孔才些微對焦;她稍稍回神,說道「我……怎麼了?」

  我正要解釋,卻看到一幕噁心的畫面,開始上演。

  那洋娃娃伸出她白晰的手,抓住勇哥的頭顱,她的手指細長,沒有尖銳的指甲,但就輕而易舉的插進頭殼骨之中。

  我倒吸了一口氣。

  隨著指節的邊緣,勇哥的血慢慢滲了出來,而她就像夾娃娃一般,把勇哥舉了起來;隨著她的手指越夾越緊,勇哥掉到了地上,她的手上存著是一片帶著頭髮的腦殼。

  「啊啊啊啊!」昭芸叫了起來,我連忙摀住她的嘴,但洋娃娃似乎沒有被叫聲吸引注意,仍然持續自己的動作。

  她彎下身來,從頭殼中將腦漿掏了一把出來,舉到眼前看著。

  這時,我對她許多讓我感到不尋常的動作,有了更深的恐懼。

  她的轉身,彎腰,關節都不會做出相配合的改變,她的腳底腳踝沒有任何動作,便像是木偶一般被一雙看不見的手轉了過來;她彎腰的時候,膝蓋沒有彎曲,身體前傾時也沒有反射性的踏出一腳。

  絕對不是人!

  我很快下了結論。

  我與昭芸全身發抖,她的淚水浸濕我的手掌,而我看著智杰和盛文——我必須救他們四人離開。


  (3.2)


  我上前正準備搖醒他們,但,這一瞬間,我的腦裡翻起千思百緒:我該不該救其他人?我救不救的了他們?當我喚醒他們開始逃跑,她會不會追上來?

  我回想剛剛的畫面,她的指節力量驚人,那是否表示力大無窮?
  所以呢?我辦的到嗎?我可以嗎?

  無數的掙扎,待我一咬牙,才做出決定。


  我不能這麼自私。


  我輕聲對昭芸說:「等等妳帶著大家跑,如果叫不醒他們,去找警察來。」

  「一定要他們小心歌聲。」我胡亂交代,也無法細想,手放開昭芸,聽到的是:「你要做什麼?」

  同時,我使盡全身的力氣,撞向那個洋娃娃。

  她依舊沒有反應,專注在看著勇哥一滴滴由指縫垂下的的腦漿,沒有注意我的衝刺;於是,她就這麼摔到了山谷下。

  我往後一仰,人沒有跟著摔出去。

  而在她掉落的瞬間,歌聲停止了。

  我摔倒在地,大口喘著氣,此起彼落的驚叫聲,讓我知道大家都醒來了。

  她的身體十分柔軟,就像人一樣,而不是木偶;我看著微亮的天空,有種莫名的如釋重負,雖然,我還是不知道她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和衝動,讓我敢這麼莽撞的去撞她,畢竟我沒有細想,她在落下山谷之後是否有可能再爬上來,復仇。

  我思緒持續混亂著,昭芸則摟著我哭泣,智杰等人似乎想要問我們發生了什麼,卻又不敢開口;直到警察過來,我才把所見一一陳述一遍。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不可置信的質疑,質疑我的說詞,更質疑怎麼沒有人出手制止兇手。

  「剛剛,你們有沒有聽見歌聲。」我問。

  這時,討論聲慢慢的消失,畢竟大家都聽見了那詭異的葬魂曲。


  (3.3)


  警察正在看著屍體,我安撫著昭芸,說一切都結束了。

  這時候我們的心情恐怕無法再完成旅行,只想快點回到家中。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又聽到了一聲尖叫。

  一轉頭,只見那白色的洋娃娃,不知何時,已站在崖邊。

  洋娃娃滿身是血,恐怕是摔下山谷的結果,但她是怎麼爬上來的?
  我無法猶豫,拉起昭芸的手,準備逃跑。

  從這麼高的山谷摔下去還能爬起來,要「消滅」她的機率我完全無法掌握,我示意著智杰和盛文快點離開,然後不斷喊著:「大家快跑!」

  除了我,其他人似乎不是很清楚狀況……不,其實我也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我腦中只有一個字——就是跑。

  我們不敢回頭,使盡全力的跑向民宿,直覺是要快點騎著機車離開;無視身後不斷傳來的槍響、尖叫和哀嚎。

  直覺告訴我:

  不跑,只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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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晚上,我做了一場惡夢。

  我夢見自己在黑夜之中,漫步在九份山頭的馬路上。

  漸漸,道路的前方出現道模糊的白色身影,然後轉而清晰;那是一個長髮女孩,是很自然的金色頭髮,沒有經過人工色素的雕琢;她的眼睛是水藍色的,皮膚白晰,像是洋娃娃一般。

  她穿的是連身的白色洋裝,造型有點復古風,但卻又很特別。

  我走到她的面前,停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麼對看著。

  接下來沒有任何的對話和發展,時間彷如靜止一般;但我沒有靜止,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持續增加著,也感覺到呼吸越來越沈重。


  但她是靜止的。


  她就這麼立在我的前方,沒有任何改變,就像是模型一般。

  慢慢的,我更開始懷疑她真的是模型。

  因為,她的眼皮不曾動過,她的呼吸、心跳,我完全感受不到。

  越是僵持,我越是感到毛骨悚然,於是我伸出手,去觸摸她。

  當我碰觸到她的瞬間,我聽到悽厲的哀嚎;我循不著聲音的源頭,因為她的嘴唇和喉嚨未曾變動。

  改變的是,由我觸摸的部位開始,她迅速的變黑、腐爛;她的表情仍舊沒有改變,但全身在很短的時間內潰爛成一灘血水。

  沒有任何殘骸,只剩一灘黑紅色的水。

  而直到我驚醒,那尖銳的哀嚎才告停歇。


  (2.2)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全身是冷汗,而冷氣的強風更刺的我發寒。

  我幫昭芸蓋好被子,到廁所沖個冷水澡,希望能沖掉剛剛的惡夢。

  智杰和盛文他們的房間內都是暗的,想必經已入睡;我走回房間,看了昭芸一眼,便拿起一包煙,走出房子。

  我繞到馬路外邊,隨便挑了一個地方,抽起煙來;街上冷冷清清,或許是習慣台北夜生活的步調,對這種寧靜有些不適應。

  路上沒有行人,奇怪的是連狗都沒有,我沿著路慢慢的走,希望能看到一點活的東西。

  直到老街旁的7-11前,看到點貨的店員,才稍稍扭轉沈悶的氣氛;我走了進去,隨便買了一罐伯朗咖啡,然後走出來。

  我沒有注意到時間,而天色仍是昏暗中帶著暗紅的色彩;不知為何,我越看越覺得心像被掏空一般。

  我連忙加快腳步走回民宿,莫名的空虛感襲來,讓我想回到昭芸身邊;我很快的走著,但在一處轉角迫使我停了下來。

  我,看到了那金髮女孩。

  那金髮女孩站在轉角底,背對著我,像是在望著轉角邊,山下的什麼。

  我站在原地,將自己的呼吸壓低,然後仔細的看著她的一切。

  和夢裡面一模一樣的服裝,已讓我感到相當的詭異;更甚者,便是她全身的任何一處,都不曾變動過。

  衣角,頭髮,都未曾飄起、移位;即是是模型,頭髮也應該隨著風吹飄動,因此這麼靜止的景象,讓我越來越覺得害怕。

  我注視著她,然後慢慢的退向後方,深怕在我拔腿就跑的時候,她會突然轉過身來。


  (2.3)


  我回到民宿,將大門深鎖,然後走回我的房間,將房門再鎖了起來。
  「陸?你去哪了?」昭芸突然說話,讓我嚇了一跳。

  「沒有,出去晃晃。」我安撫自己的情緒,若無其事的說。

  「快過來陪我睡,我一個人會怕。」昭芸躺了下去,說著。

  我恩的一聲,脫下外衣,躲回棉被裡面。

  想到剛剛的夢,想到剛剛在街角的情境,恐懼在我的內心蔓延;我甚至有點害怕一睜眼,昭芸便變成那金髮的洋娃娃,總之,各種驚悚的幻想在我內心掙扎著。

  我開始祈求白天的到來。

  雖然我是一個討厭白天的人,總是喜歡在晚上和朋友四處閒晃;但至少,白天給了人安全感,尤其在這種靈異事件瀰漫的時候……

  只要天亮了,一切就會過去了……

  『碰』一陣巨響,將即將入眠的我吵了起來,也將昭芸嚇醒了。「什麼聲音?」昭芸問,但我也不知,總覺得就像是撞擊的聲音。

  約莫五秒之後,便是強烈的地震,和九二一不同,是沒有規律上下左右的亂搖;昭芸抱著我的手,哭了出來,我看著天花板,正要猶豫去哪避難的時候,地震便停止了。

  大約震了一分多鐘。

  我站了起來,向窗外看去,只見許多人家的燈光亮了起來;昭芸停止哭泣,喘著氣看著我。

  「芸,妳穿個衣服,我們出去看看?」我說。

  我有一個強烈的直覺,這不是地震。

  我出了房間,智杰四人也都穿了衣服站在客廳,正在討論著。

  珮珊見我過來,便說:「阿陸,我們要出去看看,你覺得呢?」

  我點了點頭,不久,昭芸也走了出來。

  我們走出房門,勇哥與勇嫂正好趕來,「你們沒事吧?」勇哥問道。

  我們搖搖頭,只見下方原本寧靜的街道,人開始慢慢多了起來。

  四處是七嘴八舌的討論聲,似乎在說著剛剛的地震多麼嚇人,討論那是什麼奇怪的聲音;我偷聽著,但距離太遠聽不清楚。

  「小妹妹,站在那邊很危險,等下又地震會摔下去的。」突然,勇哥說道,我順著他看過去,他正走向那轉角。

  那金髮女孩還站在那裡。

  順著勇哥的聲音,那金髮女孩緩緩的轉過身來,這時候我清楚的看見她的神情、眼睛,都和夢中是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一切,開始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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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曾經有許多位算命師對我說過,我的命格與一般人大不相同,不是帝王命,卻有著帝王命的素質;我對這個籠統但神秘的結論感到相當好奇,因此總是不斷的追問下去。

  然而,他們都無法更精確的說明細節,也無法解釋為何如此;只是不斷反覆看著為我算命的奇特工具,然後眉頭深鎖。

  無所謂,命運似乎也不是那麼的必然,重要的是自己該怎麼生活下去;畢竟,命是未來的歷史,運是創造歷史的過程。而我生長學習的過程中,雖不斷期盼命格的實現,但也相信,終究只是插曲罷了。

  直到後來,我終於知道,並不是插曲。


  (1.1)


  6月8日,畢業典禮結束之後,我與室友盛文、智杰相約在女外舍,等待各自的女朋友集合;然後大家一起動身,開始為期數週的環島之旅。

  我們由政大出發,繞南深路到南港,再到基隆,然後上九份;我們要在那山城待三天兩夜,翌日再到龍洞,並一個個景點的玩下去。

  一路上大家有說有笑,但多數不是因於畢業的喜悅,九月開學,大家一樣要在政大研究所相見;雀躍的是這妄想一年、計畫數月的旅程,終於開啟。

  繞過市區,深綠色的山路蜿蜒著,透徹的海水也越來越遠;而山路的盡頭,漸漸有密集的建築浮現,那便是我們旅程的第一站。

  那時候當然想不到,那便是最後一站。


  (1.2)


  到了事先預定好的民宿前,我們將行李一一放下,並活動著筋骨;騎了大約一小時多,曬了正午的六月烈陽,無人不想休憩一番。

  不久,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勇哥笑著從屋裡出來,一邊播弄著八字鬍,揮著手迎接我們;勇哥是這間民宿的主人,他很熱情的招待,然後一一介紹九份的景點;可惜當下大夥只想窩囊的在冷氣房閒耗,誰也沒有氣力向烈日宣戰。

  直到天色微暗,晚風微徐,智杰的女友怡潔才哄著大夥看夕陽;我拖著女友昭芸,珮珊也拖著盛文,一行人這才出門。

  為了看夕陽在整個九份的輝映,我們騎著車沿著山路上行;繞過了許多的彎道,終於在一個接近山頂的路旁停下。

  在那,可以看海、看山、看城,看他們慢慢的沈沒在黑暗中,然後被漫天的光影點綴。

  天色慢慢的變暗,我們仍沈醉在浪漫的詩情畫意中;我摟著昭芸,看著遠方夕陽與夜景的蛻變。

  突然間,我瞥見遠方有一個白色的人影,豎立在馬路的一端;遠遠看去,像是一個金色長髮的白衣女孩。

  不知為何,眼前的光景在我心頭塑造出一種不太協調的美感。

  「陸,你在發什麼愣啊?」昭芸見我在發呆,便問我。

  「沒有,我剛剛看見……」我正要指著那白衣女孩,卻發現她已然消失無蹤。

  「看見什麼?」昭芸接著問。

  「我在想看繞過那邊山頭的景色,不知是如何?」我敷衍的說著。

  是我眼花了嗎?怎麼會突然消失呢?


  (1.3)


  在我的慫恿之下,大家繞到我看見白衣女孩的地方;那附近沒有人,也沒有可能讓我造成幻覺的事物。

  我直感納悶,卻也不敢破壞大家的興致,於是我們在嘻笑中回到民宿那頭;停好車後,我們步行到了老街,準備吃晚餐。

  不知為何,有一股詭異的預感在我心頭亂竄,無論我怎麼思考,也壓不下那莫名的異樣直覺;昭芸似乎見著我的不安,不斷輕聲詢問我怎麼了,但我不知該從何說起,便直接告訴大家我看見白衣女孩的事。

  「咦,我以為是我眼花,阿陸你也有看到?」怡潔突然說。

  「我也是耶……」不只我和怡潔,智杰也有看到。

  若然,那就可以肯定不是我個人的幻覺了。

  我們一邊吃著名產,一邊討論各種可能性,當時不只是我,他們兩人也有一探究竟的衝動;然而到了那邊,才發現無跡可尋。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怡潔突然打岔。

  大家看著她,殷切的眼神便是希望她說出,是什麼讓她這麼遲疑的話。

  「我總覺得那個女孩看起來怪怪的……」怡潔吞吞吐吐的說:「剛剛那邊風不是很大嗎……」

  她這麼一說,我便想到了當時那股不協調感。


  「她的頭髮……衣服,為什麼都沒有被吹動呢?」怡潔說。


  所謂不協調感,就是那女孩像是招牌一般立在那;而我又想到,她的腳尖是墊起來的,而且似乎不是立在地上。

  「會不會是妳看錯?這麼遠?」盛文說,我試著壓下心頭的寒意,也跟著附和。

  怡潔迷惘似的回憶一番,才說道:「我不確定……」

  之後,眾人便沈默許久。

  大家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因為每個人對這件事的直接聯想,同是讓人退卻的靈異事件,這可能會對我們日後的旅行埋下陰影。

  昭芸試著活絡大家,但很顯然不甚奏效,於是我們把東西吃一吃,便是回到民宿之中,原本晚上的夜遊,說不定會取消。

  路上,我望著微偏暗紅色的天空,那詭異的色調又讓我萌生不安的幻想。

  那個白衣服的女孩,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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